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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的手很凉,季明月觉得就像有条毒蛇在脸上爬那样。
但他已经来不及恶心了,因为更大的震惊紧随其后——
这尼姑的意思,她是男的?
还是自己的……舅舅?
黑暗和抚摸让季明月五感敏锐,他听得碧桃声音颇粗。
满打满算,季明月此前一共见过两次碧桃——虽然在南山禅寺时隔着缭绕的烟气,在深城酒会上对方换了张脸孔,虽然碧桃身形较寻常女子更为高挑——但无论如何,他可以肯定的是,碧桃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季明月第一次对自己的视觉和智商,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那双属于半鬼的手如毒蛇黏湿的鳞片,一寸寸碾过季明月的皮肤。他汗毛倒竖,朝后退了半步,碰到了椅子。
碧桃借力将季明月按在椅子上,从他那对惊恐的眼睛中窥见正在微笑的自己:“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身份。”
的确是很沉实的男声。
碧桃松了手,季明月却已经无力从椅子上起身了。
对外甥的反应,碧桃并不惊异,甚至有种理所应当的满足:“我只是爱这一头青丝,爱这僧袍斗笠,喜欢女孩儿的玩意儿罢了,活该世人愚蠢,各个唤我碧桃师太。”
季明月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自己的这位舅舅,是个喜欢玩cosplay的女装大佬。
“名字、身份、成就、荣耀,不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外物。我是男是女,甚至是人是鬼,重要吗?”碧桃的手从季明月脸上移开。
他像是在问季明月,也像是在问自己。
紧接着,碧桃摘下头套,将一头垂腰黑发散落,长发海浪那般在腰际飘摇。
他又持匕首割开手腕,指尖沾汩汩流动的鲜血,一下一下地涂在脸上。
眉毛、眼睛、山根、双颊……宛若匠人精心描绘着自己心爱的瓷器。
眼前这邪气的一幕已经引起季明月生理不适,然而更诡异的是,血液触到碧桃的脸后便如同扑火飞蛾一样,瞬间不见。
随着碧桃的动作,那张“连海”的面皮逐渐溶解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脸。
细眉淡目,别有风情,配上他的发型穿着,端得是一位长身玉立、青丝如瀑的西装帅哥。
完全恢复原本的容貌后,碧桃见季明月极力克制着翕动的嘴唇和打颤的牙齿,俯身笑了起来:“本无,别怕。这里是你的故乡。”
笑容好看极了。间或有发丝从他鬓边滑落,同腕间坠落的鲜血一起,在季明月脸上来回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