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步荣光向一旁的几名村民掷了个眼神,村民会意,拿着随身携带的铁链,把那人绑成了个粽子。
季明月看清了他的长相后,“咦”了一声:“是他?他又不是步家村的人,怎么也来送葬了?还穿着‘大功’,这不是咒自己家人吗?”
连海也瞥过去,和季明月一样惊讶。
此君竟然是在步家村挂职的结巴值班员。
季明月想去救人,被连海以一句“切勿打草惊蛇”按住。
天气预报显示沛州今日多云转阴,可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水珠落在无声移动的棺材上,沉闷之声像某种拙劣的哀乐。
连海和季明月跟着送葬队伍,一路飘到丘陵。
步荣光不愧是身家百亿、能和领导干部谈笑风生的大企业家,到墓地后,哪些人开挖土机,哪些人落棺,哪些人填土,什么时间之前要干完,结束后记得绕墓碑转三圈,之后集体祭拜……步家村这位实际的“掌权者”,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众人一听,仿佛得了圣旨,即刻挽起袖子开挖,落雨也挡不住的热火朝天。
连海和季明月佩服之余又不免奇怪。凡事预则立,下葬一般来说都要事先把墓坑挖好,再者说二十个人的“集体葬礼”本就不好调度,更应提前准备。
但步荣光却没有这么做。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连海抱臂站在一侧,眯眼斜视撑伞的人,“我猜,步荣光是来不及。”
季明月明白连海的意思——今日送葬的这些人中,唯步荣光一人有所准备,提前带了伞。
一个日理万机的成功企业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冷静和高效是事业的助推器。步荣光根本不可能是想一出来一出的散漫性子。
他们两只鬼的对话化作凉风,吹乱了落在伞上的碎雨。
步荣光原本安静地看步家村众人挖坑埋棺材,感知到响动后,目光警觉地朝连海和季明月处投来。
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搭配鹰钩鼻,犀利中掺着提防和刻毒。
被这种目光刺到,连海和季明月俱是愣怔,与此同时,步荣光恢复寻常神色,拽着身旁遭五花大绑的值班员,走出了坟地。
西北多丘陵,步家村的坟地旁嵌着另一块小土坡,延绵起伏的地势,如礼物盒上的系着的一条黄丝带。丝带顶端隆起的小丘,又好像坠落于丝带上的些许尘灰。
步荣光虽然胖,但下盘很稳,很快上到丘陵高处。值班员踉跄跟在后面,停下的时候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差点没啃一嘴草。
他抬眸才发现这爿荒草长了有半人高,尽头,是一个小坟包和一块无字石碑。
“步,步,步总,您带我,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草丛透着一股死气,值班员双手反绑在背后,行动不便,挪动双膝步荣光脚边,他的裤子被泥土和青草汁液打湿,泛出特有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