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大名府作战失利后,已经由旅长升为师长的何基沣把不少部下偷偷地送往延安去了。当然这都是地下悄悄进行的,秦家旺他们去哪里知道?
秦家旺觉得再这样在原29军老部队和日本鬼子打,一迟早可能要牺牲,二是29军老部队的老战士经过这两个来月的战斗,越来越少。虽然新战士也基本每人都背着29军特有的镔铁大刀,但还有多少是向武术大师李大师学过的呢?
还不如自己就此离开这支队伍,去上海找哥哥去,虽然哥哥不一定能安排自己更高的职位,但爸爸妈妈估计已经到了上海,自己在上海和日本鬼子干,不就是直接保卫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吗?不像在老部队这里,好像尽是窝窝囊囊地打仗。在这里自己肯定没有啥前途!他打定主意,向老班长说了自己的想法。老班长一听,大吃一惊,他已经把秦家旺当作真正的生死弟兄了。他二话没说就去找了新来的连长,新来的连长也正为老战士越来越少而发愁呢!他们以为秦家旺一定是嫌自己没有当上官而闹情绪了。
他们不知从哪儿找来点肉,再找点蔬菜和大锅一起煮了,其他士兵都盯着那盆中的的肉,你来捡一块,他来夹一块。他们三人也不管,只顾喝着每人一点高粱酒。
老班长说:“兄弟你来队伍里,我也没好好照顾你,但我现在这个排长,以后就是你的,连长你说呢?”连长说:”你们不要外去说,马上队伍要往南方撤了。老排长我已上报做连付了,兄弟你再等等,排长是跑不掉的。不出意外,我们连会扩为营!我手下也没有能干的人啊!”
秦家旺接着几杯酒下肚,既感动又是辣,眼泪真是落了下来。
秦家旺离开29军的那天,也是他排长的任命下来后的没几天。已是连付的老班长比自己当上军官还高兴,他拿来了军官证和一张通行证,通行证上写:“兹有我部长官秦氏家旺,去上海执行要务,请一路军警给予相助为宜。国民革命军第29军某年某月章”。老班长说:“我和文书琢磨了半天,咋样,写得还行吧。我们排我先给你带着,有了咱爹娘的准信,你就回来吧,啊?”说着,还递上了了一个军用包和一双军靴。
秦家旺打开包一看,里面有十块银元和几个白馒头。老班长说:“这是预支你的两个月的饷金,馒头是我叫伙房早上蒸的。兄弟,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考虑得这么周到,让秦家旺感到了生死兄弟的真正情谊,他赶紧转身离开,生怕再次落下的泪水让弟兄们看见。
(二)
抗战前北平到上海的铁路票价是一元,号称朝发夕至。但秦家旺可不是从北平上的车,北平早就被占了,居然从票贩子手中买的车票花了三元。看着火车站攒动的人头,想着扶老携幼路途的艰辛,他不由想到妈妈爸爸怎么样了?他们是否挤上车了?好在至多一两天就会和他们见面了。
家旺想到去年高二时,他和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之间的一场争论。
那时他在政治课上,刚学了一点政治经济学,他觉得很新鲜。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对爸爸说:“爸爸,都说我们中国经济不发达,是一个农业国家。农民应该当家做主。但像我杆子叔,夏天种西瓜卖,秋天种山药卖,不但赚不到什么钱,而且受许多人的盘剥。如果说中国是资本主义社会吧,又没有像英美有美孚等大工厂、大公司。我哥他们待的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了吧,所谓中国的大老板好像也只是开纱厂、面粉厂和一些商铺的人,干得都是一些和平常人日常生活有关的行当,没有跨国公司和大财团。爸爸,你说这也不像,那也不像,那我们的经济基础到底是什么?”
秦爸爸听了他的这些话,以为他是在学校听了什么激进的宣传,而一时觉得新鲜,以后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过急的话,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秦爸爸一时语塞,就没好气地说:“等你长大今后再说。”
妈妈在一旁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只是抿着嘴笑,不插一句话。
17、8岁,正是逆反心理最强的时刻,和爸爸辩论完,家旺还扯下作业本的最后一页纸,给爸爸写了一封信,信的最后,他还无不挑衅地写道,明年我准备报考北大政治系。
家旺把信朝家里吃饭的大方桌上一放,心想爸爸看了说不定会暴跳如雷?
谁知第二天爸爸看了他的信后,哈哈大笑,说:“就凭你这一手字,和对社会问题敢于去认识和探究,应该够大学生水平了!”
(三)
哎,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已从一个单纯的读书郎,无奈变成了一位战士,只能到战场上去搏命,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自己心爱的课堂。。。。。。
家旺还想到了小侄儿,自己身上还有十几元,到了上海后,这次一定要带他到那家叫什么房子的著名西餐馆去一趟。就这样他在想着小侄儿吃得满脸开花,不知还是自己睡着了流了半脸的口水的美好想象中,火车过了浦口。秦家旺这才发现,到上海方向的人远比从华北南下的人要少得多了。到了镇江,火车通知停靠30分钟,实际停靠了有一个小时,说是前面有险情,他下车在小卖部里,吃了一碗面条,本来镇江的各种浇头面是非常有名的,现在秦家旺心中忐忑,也没吃出什么味来。
老班长给的四个大馒头,在前面的路途中,他看人太挤,就没有下车,就着自己背的水壶,已吃了三个。他又一次感到老班长的兄弟感情。
火车从镇江开出后,就这样走走停停,还不时听到有敌机在附近轰炸的声响。
到了昆山,就再也不朝前行了,秦家旺只好和大家一样下了车,忙着四处打听终点方向——上海那儿的情况。
各处守卫的宪兵等告诉秦家旺,他们都归苏州戒严司令部节制,要打听战况,要到苏州城里去,戒严司令部设在苏州著名的怡园里。
7月28日晨,日军向北平南苑、北苑、西苑、黄寺、团河等驻军发动总进攻。驻平绥线“沙河保安队(该保安队属石友三部)附敌”,日军切断平绥铁路线,北平变为孤城。二十九军官兵不畏强敌,英勇抗战。佟麟阁、赵登禹于中午先后殉国,官兵伤亡惨重。下午三时许,宋哲元、秦德纯、冯治安、张维藩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固守北平三日的问题。随后蒋介石接二连三致宋哲元密电,督促他及时赴保定坐镇。28日晚,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之命的刘健群和戈定远秘密来到北平,见到了宋哲元、秦德纯及张自忠。宋哲元答应必到保定。刘健群、戈定远离平仅仅过了三小时左右,宋哲元就带领秦德纯、冯治安、陈继淹等匆匆乘车离开北平赴保定。被迫撤走的第三十七师官兵沿途仍受到了日军飞机的跟踪轰炸。
7月29日晨,北平各城门大开,“各处岗警均一律换三角符号,未带枪械,指挥交通”。一群没有兵权的汉奸开始粉墨登场——潘毓桂为北平市警察局局长,张允荣为平绥铁路局局长。潘毓桂一上任就完全站在日军方立场,召见新闻媒体,宣布一切抗日、排日言论为“非法”,又抄了宋哲元、秦德纯、冯治安等军政要人的家,遣散了阮玄武留下的“保安队”。7月31日,边守靖为代理天津市长,边氏于午后在进德社“非正式就职”。亲日的李景阳随之就职天津警察局局长,警察一律改穿黑制服(国民政府规定警察夏季制服是黄色)。李景阳还立即召开各分局长、特区主任会议,派着黑衣警察值岗,甚至帮助日军将零星“保安队”缴械。到8月2日后,日军方开始操纵分别成立的平、津地方维持会,直接指使汉奸办事,“诸事皆由汉奸操纵”。8月3日,“冀察政务委员会”以“长期不到会”为名,将秦德纯、戈定远、刘哲、门致中、石敬亭、周作民、萧振瀛、石友三8个人一律开缺,“聘”张允荣、张璧、杨兆庚、潘毓桂、江朝宗、冷家骥、邹泉荪、陈中孚为委员。
8月4日晨9时半,日军开入北平城,经长安街开入市区。8月7日,《北平晨报》上登载了张自忠的声明,说明已于6日将“所有三职务一并辞去”。平津从此进入漫长的8年沦陷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