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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有一条硕大的警示语在我们面前的显示屏上闪烁,又一种警报声响起,我却不觉刺耳,用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通讯器里在说的东西:“羽石的氧气管被切断了!”
“不……我没事,我还可以……”我喃喃道,又或者,这只是在我心中这样想的?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这是好事,对吗?我感觉不到太多自己了。
布鲁斯,我们是一起的,对吗?
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瑟茜。没关系了,小老鼠,我可以独自从这里接手,只需要顺势下坠,任何人都会。
刺眼的白色光团包裹住了我。
我们是一起的,我和布鲁斯。这点没错,不应改变。
眩目的白色渐渐散去,它不过来自玻璃窗外投来的日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洁白,偶尔有香槟色的点缀,从宴会承包商、策划公司到亲朋好友把府邸的一楼和花园占得满满当当。我已经卸下一半重量的裙摆依然轮廓挺括,穿梭在宾客中而不撞到其中一人的高难度步伐也让我更像一位芭蕾女郎。被迫不时停下和熟识的人闲聊几句,我的视线越过整个舞厅与他找寻来的眼睛交汇,他同样被身边不解风情的人们耽搁住了,但我们都在努力向对方靠近、再靠近一点。我跌进他的怀抱中,而他稳稳接住了我,每一次都是这样,从未改变。
典礼上,他掀开了我眼前一片轻纱的白色,今后的道路上,他让我看清和明悟的还有更多。
我们一起握住餐刀切下一角蛋糕,这份默契是从合力要怪兽好看的时候就培养起来的,互相喂进对方口中的还有我们自己的翻糖小人,这下没有人能够夺走我们属于对方的任何一分了。
余兴派对办得格外成功。作为新婚夫妇的第一支舞后,我换上运动鞋在舞池里又跳了很久,喝了很多杯含羞草后啜饮着气泡水中和,自己都变成一瓶打开后就大吵大闹但冒着幸福泡泡的香槟。布鲁斯的领带扯松了,他不再年轻,面上闪耀的却是属于毕业生或是刚到饮酒年龄的年轻人的鲁莽和满足。
等到将所有人送走,我们终于可以把自己关在仿佛隔绝于世的卧室里,我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摆脱了身上这件华而不实的礼服后直接用丝绸被单裹身。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是如此温暖,他的爱让我什么都不担心,哪怕明天的蜜月旅行就会出师不利,但错过一天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有无数的后一天。
我闭上眼睛,倍感安全地坠入模糊的梦中。但我是被麻醉放倒的。
布鲁斯的第一场手术还算成功,医生们尽可能多地移除了癌变的组织,通感余波让我一同经历了浑噩的全程,等待室的门被推开后,我才恍若从炼狱中脱身、回到人间。但天堂注定不是我们的归宿所在。
终于,他受够了。我不想看到病痛夺走他最后的部分,我也不愿加以干涉他的决定,即便这让我心如刀割。签下放弃治疗同意书的那晚,月凉如水,朦胧的夜色中只有他是笃定的,我们仿佛已经活过这一趟生命,没有再需要惧怕的了。
我帮助他躺回我们的床上,这是接受起治疗这两年来的第一次。他背对着我隐入阴影中,不想让腐朽的气息拂过我的面庞,我便靠过去从后面揽住他单薄的胸膛。我将头贴在他的脊背上,这里从来都有我的位置,虚弱的躯体中,他的意志和心跳依然坚定,我调整呼吸,让我们的脉搏和心跳和作一处。
然后,它消失了,他在我怀中化为一捧细沙、一抔黄土。我撩起黑色的面纱,这次不再有人为我拂开眼前的屏障;我脱下手套,没有人再会牵上这双空落的手;我换下衣裙,已经被抽走全身气力,我沉进泛起冥河波纹的床中,他的魂灵会守护和照看我。
我永远都能在通感中找到他。
*
“瑟茜,醒醒。”我的面部麻痹,是长时间俯首挤压和未消化的情绪造成的,粘稠厚重的水液被拨开了,光亮重新照在我身上。迪克在我的办公桌对面重复诉求,大有我再不同意就强制我配合的架势,“已经四天了,你该回家休息调整一下,以及最重要的,去洗个澡。”
我是像别人大多评价的那样倔强难改,但我知道什么时候服软,我拾起大衣和提包在他的监视下投降举起手,向门口走去:“在基地时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暴君的潜质。”
“这个么,你要操心的够多了不差一个我。”他面无表情道,毫不留情地对我关紧竞选办公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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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他,却又多出来另一个。
刚踏入府邸的大门,异样感便攀附上我的后颈,书房里隐隐有细碎的声响传来。我握上了包里的手枪,在扣下保险的最后一秒想起来又到了杰森上门修复机甲的日子。我的脑袋还没从睡梦中完全复原,身体却已经过度反应,再度论证了控枪法案的重要性。之后的宣传活动中要不要进一步明确我在这方面的立场?最为容易受到枪支暴力伤害的妇女和儿童……加大对未成年人和单亲母亲的福利?
思考中,我脱下了大衣,将手中图样温馨的纸盒放在厨房台面上,我试图在冰箱里找到合适的食物招待他,不出意料和几瓶苏打水和调料面面相觑。
“晚上好,女士。”杰森在离开之前过来和我打个招呼,我假装自己没有任何无米之炊的烦恼,转身时丝滑地将冰箱门掩上,但整个都空荡荡的厨房骗不了人,我们之间台面上的蛋糕盒也格外瞩目,他读到了上面“康迪烘焙坊”的字样,“特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