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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迪克,拜托。不要。”我闭上了眼睛。强烈的阳光刺在我的眼皮上,毛细血管的青色与紫色很快与海底的一场进程迟缓、色彩诡谲的梦无异,无知觉间,我干涩的眼睛不安稳地来回转动,却流不出泪来。
他住了口。
飞速行驶的车外,所有色彩和事物呈带状向后飞离,我多希望我也是在逃离的途中,但恰恰相反,每一次,我都走进古老的故事模版中,全力应战,至死方休。旧习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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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我无心欣赏破碎穹顶总部的外观是如何宏伟,总归现在只剩下香港这一个也无从对比,至于全然容纳撤退的人员和军备、又有多少背水一战的悲壮,我的回答是走出去看看,比比皆是的绝望比这强烈万分。
倒是井然有序的内部和各司其职的人员让我高看了这里一眼,末世中一个运作良好的军事基地格外难得。
我走过数不尽的道路,有的将我引向歧路,有的实至名归,但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我现在脚下的这段的空中栈桥。它连接起生活区和备战区,也联结所有抵抗的有生力量,最重要的,它将我带回我的女孩身边。
我在加装上透明观察窗的部分止步,不由自主地卸下了沉重的背包,布鲁斯对我的反应不意外,事实上,我认为他是故意为之触动我的情肠。
“两个月前将‘星群重铸者’从遗忘坟场拖出来后,工程队修复了两侧破损的等离子加农炮筒并更新了启动程序,扩充□□仓也补给完毕,链剑已安装并与神经操控系统完美对接,延迟时间缩短和增强杀伤力等等升级不必概述。装配最新循环冷却系统以外,我们昨天刚结束逃生系统测试。外观上也将标志重新喷涂,关节上过润滑,总之,她焕然一新了。”
“他俊朗如昔。”我喃喃道。
“他?”
“你们喜欢将爱车等等座驾预想成‘她’,女孩儿们驾驶的机甲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选择置身事外,一切合我心意来。
“我们要一起重返战场了,老姑娘。”我将掌心贴在窗上,玻璃像被我小心的呼吸感染,浮现出一层乳白色的雾气。她正在接受测试的反应堆内核亮起来,与一颗超新星爆发也不遑多让。我愿意去想这是她也在对我打招呼。
“我以为这是个‘他’。”
“只是为了让你不自在。别端着了,找些乐子,世界就要毁灭了,你没听说吗,亲爱的布鲁西?”
不管还站在繁忙的走廊上,我张开双臂——这下至少打到了三四个路过的人——外面风雨肆虐,至少在这一刻我可以稍许放纵自己,如世界之王一般端坐在宝座上逃避责任,漠视穹顶倾斜,哪怕海水漫过脚背和鼻梢。
然后,我大步向尽头走去,迎接任何等待我的结局——我已经闻到了走廊另一头饭菜的香味。
亚特兰蒂斯之后(下)
回忆随着一个剎车戛然而止,电视台大楼就在窗外,提醒我做好准备。
“给他们好看,瑟茜。”迪克微微偏头,“我也会关注能不能安排一场你和奥斯瓦尔德的电视直播辩论。”
我呻吟了一下,却知道即便伤脑筋这也是最好的安排。身体前倾,我伸出胳膊将他困在前座和我搭紧成环的臂弯之间,强令他从严肃专业人士的角色中抽离,变回那个在基地里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活泼少年。
“我还是认为你做我的竞选经理人是大材小用。”
“这是我的选择。”他的语气依然老气横秋。
我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就像布鲁斯过去的那样,他上过发胶仔细打理过的头发立刻变得散漫,这才有了几分旧日里的模样,“那我也选择这样做。”
他眼下的惊愕和初遇时一头撞到我身上时抬头露出的如出一辙。
*
布鲁斯在食堂前追上我正看见这一幕,便顺手将他本就如杂草堆的头发揉得更乱,压着他不安分扭动的肩膀对我介绍:“理查德·格雷森,但我们都叫他‘迪克’,原因嘛……你大概也猜的出来。这是瑟莱斯特·羽石,迪克,‘星群重铸者’的驾驶员。”
面对我伸出的手他匆忙一抓就算握手,很快消失在密集的人流中,“想来它也不只是对理查德的昵称和缩写了。”
“我从哥谭带出来的孩子。机甲修复工程,怪兽研究部门,后勤部,哪里需要帮手他就出现在哪里。我知道他有天赋,但目前还只体现在人际交往上如鱼得水。”他摇了摇头,拿起两个盛满食物的托盘示意我向一旁的空座位走去。
“可以安插人员进来,看来韦恩还是‘猎人计划’的赞助人。”
他笑了笑,见他无意透露我也不再深究,专心于种类丰富的食物上。这样的一顿饭可不多见,即便香港作为开放港口没有分配制度,但毕竟是在战时,填饱肚子是第一要义,哪还管口味和种类呢。
但我不得不问:“食堂里有会做菠萝包的本地师傅吗?”
“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另有其人。一男一女坐到了我们对面,动作自然得令我恍惚:“我认识你吗,长官?”
女人毫不客气的视线也让人难以忽视,被那双绿眼睛扫过就好像被翡翠割伤,新奇和受用堪堪压过我心头的一点恼怒。
“现在难道不就是认识的时机吗?”见我的笑容变淡,他向我身边的男人求证,“你觉得呢,布鲁斯?”
“拉斯·奥·古,瑟莱斯特,旁边是他的女儿……”
“塔利亚。”坐在我斜对角的黑发女人自报家门,她撕扯着一块面包,想来耶稣本人也无力阻止她啖其血肉,“而我认为你不应和我们同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