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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山不是嘴笨的人,当下也卡了壳。
辛悦窥出端倪,一脸了然:“是不是不太方便?”
林见山还想打掩护:“没……就是太突然——”
话音未落,肩膀一沉,辛衍一只手搭上来,懒洋洋地问:“谁啊?”
门缝本来开得窄,辛悦一下子看不清里面,但这声音她还是认得的,霎时间笑了,“哦,看来的确不方便。”
门完全拉开,辛衍看到辛悦,完全没有俩人在董事会上剑拔弩张暗潮汹涌的模样,甚至还风平浪静地喊了声姐,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林秘书。”辛悦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辛衍语气自然到不行,一手揽着林见山的肩,十分东道主地朝屋内一努下巴,热情得很:“你来得也挺是时候,正值饭点,进屋坐坐?”
“是吗?”辛悦莞尔,“我还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呢。”
“这话说的,我们是光明正大谈恋爱,不偷又不抢的,干吗还要背着人,对吧,林秘书?”
林秘书此刻只想原地消失,事已至此,也只能破罐子破摔,挥开辛衍还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侧过身把辛悦往屋里迎。
刘姐还在烧菜,厨房门关着,只听见抽油烟机运作跟葱姜蒜爆锅的声音,安安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pad看益智动画,这场景,说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不为过。
茶几上有保姆提前泡好的花茶,林见山倒了一杯递出去,辛悦接过,目光从面前俩人身上扫过,话里有话道:“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啊。”
“拜你所赐,还没和好呢。”辛衍跟她隔着茶几对坐,伸手捞了只蜜桔,边剥边似笑非笑道:“这不正努力挽回吗?”
辛悦抿了口茶,扭脸冲林见山道:“早几年我就看出来了,你果然是个恋爱脑。”
林见山:“……”
辛衍道:“你又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就别在这儿指点江山了。”
“呵……”
他俩一来一回,倒像是寻常姐弟那样很日常且生活化的抬杠拌嘴,林见山挨着安安坐,揉了揉小朋友细软的头发,心想,这场面若是叫方轻鸿看见,大概也会很欣慰。
“说起来,当年爸一直催着你跟尹家联姻,对我的婚事却从不上心张罗,我早该在那时候就看清楚,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选择。”
辛悦说这话时的神态语调很有种过尽千帆的平静淡然,最开始那几年,就是在知道了父亲并未把她当做家族继承人的第一优选时,她愤怒,不甘,只恨生而为女,再出众的能力再蓬勃的野心,都越不过父权控制下那些根深蒂固的封建陋习。
再后来,在监狱里度过的那四年,她并未虚度光阴,期间想明白了很多事,也跟自己与生俱来的性别和解,错的从来不是她,而是囿于世俗偏见,觉得女孩子就难担大任的老顽固们。如果有些东西注定是求不来的,那就不如放手一搏,主动争取。
辛衍将桔子皮丢到茶几上,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柑橘清香,接着缓缓道:“他就算想张罗,放眼望去,B城也挑不出一个能配得上你的。”
辛悦听了这话,只短促地笑了一声。
辛衍剥好了蜜桔,一分为二,一半递到林见山手里,一半搁着茶几递给她,“喏,尝尝,挺甜的。”
辛悦微微一怔,表情复杂地接了过去。
“如果爸还活着,看见我现在这样,估摸着也会后悔将继承权给了我,那份遗嘱,只不过是他权衡利弊的结果罢了。”
辛悦笑起来,塞了掰桔子在嘴里,清甜汁水在口腔内爆开,她眯着眼睛道:“身为既得利益者,你现在说这话,实在有种站着不说话不腰疼的优越感。”
辛衍知道他跟辛悦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哪怕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假象罢了,性别带来的误解鸿沟,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二人之间画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你要是总想着拿这种话堵我,那就没什么好聊的。”辛衍一哂,但嘴角笑意已然冷了下去。
林见山默默看在眼里,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作为这么多年的旁观者,最是清楚,假若辛家姐弟是出生在一般的小康家庭,有这一对开明父母,倒很有可能培养出和睦的姐弟情;又或者辛夫人当年没有因病早逝,能陪伴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在爱意环绕中成长起来的孩子,终究会是不一样的。
就像他自己,正因为是被父母用绵延不绝的爱意呵护着长大的,所以才总能分出力量来,亳不避易地去温暖别人。
厨房门推开,刘姐烧好了菜往外餐桌上端,辛悦最后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起身:“我就不讨人嫌了,走了,你们慢慢吃。”说着看向林见山,耐人寻味道:“林秘书,我看你身体恢复得不错,明天应该能来上班了吧?”
其实辛家姐弟的性格很有相似之处,比如像现在这样,当姐姐的在辛衍那儿受了气,就转而把矛头对向林见山,故意说出让他尴尬的话来。
但在这样的情境下,林见山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了,好脾气地点点头道:“没问题。”
辛衍脸一沉,冲着辛悦:“你没事儿别拿他撒气。”
辛悦眉一挑,揶揄:“这就护上了?”
辛衍:“我真心劝你,要么找个恋爱谈谈,别整天这样盛气凌人,总以自我为中心。”
他说这话的重点在后半句,是想表达辛悦现在的状态太像只刺猬,内里虽然柔软,却总以锋利示人,往往杀敌一千自损五百,换句俗话说就是,没什么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