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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楚易的身边,他动作轻轻地将楚易的头发勾至耳后,很是温柔地轻轻拂过楚易脖颈上红色的痕迹,而对方似是因为怕痒,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又温驯地不动了,像是陷入了更深更黑的梦境之中。
生活这个东西吧,一贯是反复无常的,但是在九月一号那天,生活却把一个谜团放到了他的身边——还是一个迷人的惹人心动的谜团,他好奇过谜团的过往,也试图想要去解开谜团——但终究无法。
他希望可以看见他的过往,从而打开他的心房,但又害怕真的看见了,所有的过往会如同楚易脖颈上的凶兽一般,将这个坚韧而脆弱的人连骨带肉吃下,拉着他跳进那未知的漩涡,从此不再见到天明。
其实是真的无需细说,楚易像是一个装在壳子里的人,那壳子在他看来是遍布了碎痕,脆弱的不堪细究,却被楚易涂上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色彩,看起来分外亮丽。
可是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周辞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上前,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楚易很瘦,脊背上的骨头硬硬的硌着周辞的胳膊,整个人在周辞怀里几乎没什么太大的重量,轻飘飘的,不像是男生的体重,反而像是一个女生,还是一个在减肥的女生。
怎么能这么瘦啊。
周辞把人放在床上,让他的头轻轻地陷在柔软的枕头上,给他把被子盖上再掖好被角。做这些时,他自己自嘲般地笑了笑,楚易说自己把他当儿子还真不算说错,哪个正经朋友会把自己的同桌抱上床还盖被子呢。
房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周辞低头打手机,发短信让外面的人进来。
“怎么,小易睡了?”周清探头,声音轻轻的。
“嗯,”周辞点头,熄了手机的光屏:“姐,今晚我去你屋的沙发上凑合一宿,等会儿借我床被子。”
姐弟两轻手轻脚走了出来,交谈声音方才大了一点:“上回你同学来你家不是睡过一张床吗?”
“他是有点抵触在身上的,”周辞说:“他上次一开始坐在床边边上,不肯和我并排躺,后面居然坐着睡着了……我怕他半夜醒看见我在边上不自在,我就跟你睡一屋好了,反正也就一晚上。”
“行,那我给你拿被子,”周清答应的爽快:“那你等会儿写作业什么的,从我抽屉里拿笔就行了啊。”
周辞假笑着答应了,回头就到自己包里拿了笔。
抽屉是不可能去开的,这辈子都不会开的。
这女的不安好心。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不懂事去翻她姐房间的柜子,一拉开抽屉看见了一本黑色的带着一个骷髅的书,那个时候他还不太认字,只认得封面上四个大字中的一个“图”字,以为是什么酷酷的漫画书,于是他好奇地翻开那本书看了看,然后就被里面的内容给吓得连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梦里是就是各种各样□□腐烂的模样。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这本书是他姐的特殊教材之一,里面的内容就是那些和法医有关的现场图片解析,怎么可能不吓人。
他哭着和父母告状,说姐姐带这本书回家吓唬他,结果周父周母却说:“你姐在自己抽屉里放东西,你本来就不应该去乱翻,这是你自己的错,去跟你姐道歉去。”
从那以后,他姐姐的抽屉在他的童年就成为了不可靠近的禁区之一。由于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童年阴影,所以即便后来他已经心智成熟到连跟着他姐在他姐的法医室工作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了,提起他姐的抽屉他还是会敬而远之。
鬼知道这个当法医的姐姐会往自己的抽屉里放些什么东西!
两个人就着咸菜各喝了碗粥,周辞拿了笔就去周清房间写作业了,十点多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进了楚易的屋里,往床头柜上放了杯微烫的水,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周清靠坐在自己黑色的双人床上冷眼看着他,冷不丁开口:“你真的不喜欢你同桌吗?”
天知道,上一回她像周辞这样照顾人,还是在照顾秋笑笑。
“姐,我才多大,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周辞不赞同地开口:“我现在到了那个应该喜欢人的年纪吗?”
周清这次没被他糊弄过去,她爬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周辞铺的小床上,亮亮的杏眼盯着他看:“为什么你这个年纪不能有‘喜欢’了?”
“我……”
“说说吧,”周清戳他:“你坦诚一点,我们又不是什么清朝遗老,高中早恋不会拿你三堂问审,老实交代,你对那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我……”周辞脸“嗖”地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说……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描述。”
周清无语。
她这个弟弟,从小就表现出了相较同龄人更为成熟的思想,其核心表现之一就是三观格外的根红苗正。
当然,毕竟是在一个把法律大全当作是生活必需品的家庭里,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耳濡目染嘛,这样也可以放心这小子不会在人生中干出什么张三行为,倒也挺省心。
但是他的恋爱观一直很离谱,在这一方面的理解也一直很奇怪——说他幼稚吧,他义正言辞和她讲“高中不应该早恋,因为我们仍然不懂什么是爱。”,说他成熟吧,看看他现在这鬼样子,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他居然自己没感觉到。
“不一定非要是达到‘爱’那样的深度,”周清循循善诱道:“但所有的‘爱’都是从‘喜欢’开始的,你会因为他没有来学校难受,时不时想他吗?你会因为他生病焦急吗?你会为了他的学习去主动帮他的忙吗?你会看着他的时候,主动从脑海里浮现出他笑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