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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见他二哥一改平日里的浮浪模样,脸上竟还有了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才有的纯情和羞赧。他登时便明白了,他二哥这是彻底栽了。
李微叹息道:“一切都安好,只是我那大舅哥,着实不让人省心。闻姝为了他,食不下咽,都瘦了许久。”
还说没有非分之想,大舅哥都叫上了,李晟默默地饮酒,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李微道:“还能怎么样,倔驴一个。只要闻太公一日不下葬,他就要为自己的祖父和战死的将士们守灵。每日都跪三个时辰,他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是在戳谁的脊梁?”
李晟的心中一片敞亮,闻燕雪腿伤不断加重的原因竟然就是这样来的。
李微没待多久便离去了,带来的好酒也都留给了李晟。这么一大坛子酒带回去不方便,他问店家讨要了一些小巧的瓷瓶,一个一个灌满了,藏在身上就可以蒙混过关。
可当他全部灌满以后,竟然足足装满了五个小瓶。叮叮当当挂满一身,根本无处可藏。他想自己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于是索性拔开瓶塞,灌了一肚子酒水。
只是李微忘了与他说,此酒初饮口中甘味不穷,清香悠远,后劲儿却大得很……
暮色四合,夕阳欲颓。闻燕雪将玄素安顿好后,拖着伤腿打衙门里出来。路上遇到寥寥几人也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来,而是远远的朝他行礼。闻燕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衙门前的大街已经空荡荡了,商贩所剩无几。
他抬眼望过去,朦胧昏黄的暮色里,一个身体歪斜之人,晃荡着满肚子的酒水,脚步就像踩在云端之上,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过来。
闻燕雪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正要往前走,那人身子如烂泥一般软倒在他脚边。他冷眼看着此人跌在自己脚下,离自己的长靴仅有几寸远。
一声脑袋着地的闷声响起,敦实得很。
那人哼哼唧唧地叫出声,“嘶,好疼。。。。。。”
醉鬼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做什么,他打了个嗝,醉倒在地,翻了个身,仿佛就要这样睡过去。
闻燕雪脚步一转,绕过他正要离去,那原本醉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袍角,力道大的根本不像一个喝醉了的人。
“松开。”闻燕雪听到自己冷若冰霜的声音,可他却不由自主地皱眉看向那个倒在他脚边的人。
“嗝——”李晟吐出一个臭气熏天的酒嗝,闻燕雪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衙门下已经挂起了灯笼,细微的光透过纱纸灯笼,镶嵌着毛绒绒的边,不真切地照亮了居高临下的人的脸。那张脸如落在冰天雪地中的一捧碎玉,掬不起来,从指尖落下,冷得让人心颤。
李晟打了个冷颤,他嘟囔道:“仙女?”
闻燕雪扯了扯袍角,却没扯动,他强忍着性子与醉鬼周旋,“不是。”
“哦。”李晟睁着一双水汽迷离的眼睛,眼角微微耷拉下去,似乎是有些失望,“这么好看,居然不是仙女下凡。”他松开了闻燕雪,继续蜷缩着四肢,似乎就要这么睡过去。
那几日的雪才化了没多久,天凝地闭,风厉霜飞。这人似乎打算就这样睡在街头,第二日天一亮,京城就会传遍,南衙禁军的人死在了自家门口,无人收尸。
他在寒风中独立了一会儿,那人在睡梦中蜷缩得更厉害了。他将腰间的刀从腰侧扒拉到一旁,俯身将醉成一团烂泥的人捞在了怀中,托着他的腰臀将人扛在了肩上。
李晟毫无知觉,一双手自然地垂了下来,随着闻燕雪的动作,拍打在他肩背上。他感觉到一个炙热的身躯与他紧紧相贴,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抱他,却扯到了他的腰带。
闻燕雪忍无可忍道:“不要乱动。”
与醉酒的人,是无法讲道理的。李晟甚至抱得更紧了一些,还用脸蹭了蹭,他继续嘟囔道:“怎么一股马粪味。”
闻燕雪的脸黑如锅底,他松开了抱着人的手臂,寒声道:“给我下来。”李晟手脚并用,缠在了他身上,两条腿缠在他劲瘦的腰上,对闻燕雪说的话置若罔闻。
闻燕雪吊着一口怒气,平息下来后,腋下夹着人,推开南衙禁军的门又走了回去。守夜的人见他去而复返,正要打招呼,可看清他腋下夹着个人,讳莫如深道:“统领,这是……”
闻燕雪冷着一张脸,深神情并不好看,那人讪讪地闭上了嘴。为了尽快摆脱身上的人,闻燕雪瘸着腿健步如飞,将他丢到了营房门口。
“自己爬进去。”闻燕雪冷眼瞧着他。营房的纸窗被烛灯照亮,有人被他们的动静惊醒了,一个个脑袋的影子在上面晃动着。
李晟跌坐在台阶上,半睁着一双朦胧醉眼偷偷打量他。
“你不是仙女……”李晟托着脸看他,冷白的面皮上染了浅淡的薄红,他不安地扯了扯衣领,脖颈已经变成了糜烂绮丽的红,锁骨也被染上了这样的颜色,再往下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色。他呼出一口热气,迷蒙的白气氤氲了他的眉目,手已经解开了腰带……
闻燕雪回过神来,移开目光,火冒三丈道:“还不快将他拖进去!”
营房里传出人仰马翻的动静,不一会儿,几个人一边穿衣一边趿着鞋跌跌撞撞地出来领人。
自那以后,李晟无颜再面对闻燕雪,发酒疯时候的情形他都想起来了,他不仅叫闻燕雪仙女,还想在他面前脱衣服。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人,幸好闻燕雪本就不怎么在意他。接下来的短短数日,李晟再也没有回宫,一是为了躲着二皇子,二来是京中又发生了一件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