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样处在风暴中心的闻家,众人对其避之唯恐不及。若论罪状,闻家本应也被安上一个与皇子结党营私,以下犯上,谋逆作乱的罪名。可是这都过去几天了,今上除了褫夺闻燕雪的将位,将他禁足在国公府中,便再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听众人议论,这件案子三司还在审,审来审去什么也审不出来。若没有什么内情,怎会一直压到现在。
李晟回想起那个风光月霁,待人温和的三殿下,人人都敬重他。他幼时不知事,在宫道上玩乐,无意中冲撞了皇后的凤驾,险些被当做寻常宫奴打死。后来还是陪侍在皇后身旁的三皇子发现了他,这才将他救下。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问他住在哪里,最后牵着他的手将他送了回去。
阿兰四处寻他不得,险些跳了荷花塘一死了之。直到李晟被三皇子牵着送回来,她才破涕为笑,也顾不得责备他,母子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待到冷静下来,阿兰才牵着他向三皇子道谢。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看着他二人似乎是有些发愣,直到身旁宫人出声提醒,他才如梦初醒,看了看阿兰,又看向只有萝卜丁大点的李晟,温声道:“他长得和夫人很像。”
后来,三皇子便经常寻些由头来看望他,送些吃食衣物。他高兴得紧,痴缠着他要玩耍。三皇子一边陪着他闹,一边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窗前,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
他送来的东西,阿兰从未收过,也没有亲自出来道过谢。这份心照不宣,两人都明了。渐渐的,三皇子人来的少了,东西却不曾落下。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些东西过来。
李晟苦恼地挠了挠头,将两个小人之间的线打了个叉。三哥定然是无辜的,他肯定没有做过那些谋逆的事,定是有人加害于他。
如果不是这样,今上态度又为何那么暧昧不明?
“定是如此!”李晟一激动,便叫出了声。
“谁在那里?”一个冷冽威严的男声蓦然响起,随后便是步履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李晟忙捂住了嘴,脸颊涨得通红。
园中只有寂寂风声,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竟全然不知,也许这人一早便在了,是他一直没有察觉。
脚步声渐渐逼近,另一个轻柔熟悉的声音响起,“这里荒废许久了,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李晟闭上眼,将头埋在双膝间,整个人身体缩成一团。
“我明明听到那边有人在说话。”
“您听错了罢,也许是哪里的猫儿饿了来这里寻食呢,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这声音又轻又低,说起中原官话来虽然流利,但还带有一丝学舌的刻意,尾音轻颤,语调抑扬宛若歌唱。轻绵甜雅,任谁听了都会心软,“您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却要追着一只猫儿跑,难不成要把我一人丢在这里吗?”
“兴许是我听错了吧。”男人果然放缓了语气,话语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晟一动不动地缩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了,他才胆战心惊地将手拿开。
他垂着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小人画。发了一会儿怔,忽然发狠用手尽数抹去。小棍儿也被他折断,泄愤一般远远地丢了出去。
发了许久的呆,他也不敢贸然离开,仍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上方响起,“哎呀,这是哪只小猫儿啊,怎么垂头丧气的。”
李晟蔫头耷脑地抬起头,阿兰俯在石雕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她一手托腮,一只手正要去摸他的脑袋。李晟敏锐地发现,她身上多了一件他没见过的金丝凤羽氅,上面是陌生的味道。他歪了下脑袋,躲开了阿兰的手。
阿兰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笑着说道:“这里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李晟点点头,偷眼看她身上的衣服,却被阿兰抓了个正着。
“我的小巴郎想要这个?”
“我才不要。”他摇摇头,皱着眉躲开几步,一副看到晦气东西的模样。
阿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走出园子,李晟回头望了一眼,石刻的牌匾早已斑驳,却仍清晰可变,三个大字赫然是梧桐苑。
“母妃,安陵王的表字是什么?”
阿兰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怔怔地不回答,摇摇头道:“没什么。”
梧桐苑是他闲时消磨时间的去处,本以为是一个隐蔽的所在。却发生这么一出,他也不敢再去了。京城的雪断断续续下了六天,李晟趁着没人来寻他麻烦,便再次偷溜出宫,摸到了李微的住处。
最近风头正紧,李微都没了心思喝花酒,只敢在躲在府中养花遛鸟消遣时光。
待他说明来意后,李微一脸震惊,手中一把骰子哗啦啦掉了满地,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去,你休想拉我下水。现在谁不知道三哥。。。。。。罪人李煌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挨着谁烫手,你倒好,赶着上去让人抓住把柄。”
“我就去瞧上一眼,这天这么冷,三哥他扛不过来的。就算不去瞧,往牢中送点东西总成吧,七哥,你就陪我去吧。”
李微满脸为难,支支吾吾道:“齐明,不是我不想帮你。你好好想想那天牢是什么地方,守在那儿可都是父皇的人,谁敢收受贿赂?你不要命,大家都还要命呢。你莫不是魔怔了吧,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你自己去寻死倒也罢了,可别连累阿兰娘娘。”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这样称呼阿兰。
“那可怎么办?”李晟六神无主道,兄弟俩对面对坐着,神情如出一辙的如丧考妣,忽然李晟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事我知道去求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