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李宝仁猛然转过身来,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觉远尊者:“尊者,如若其好战而不愿回头,该如何。”
觉远尊者闭着的眼睛在眼皮下陡然一动,然后睁开了眼睛,李宝仁在窗外光影的映射下,身后如佛光乍现,身前因为背光却面目混沌:“呵呵,呵呵……陛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如若杀戮之人不可回头,可降服于他,终止杀戮。困住他,就能从他手中,救下之后被其屠戮的万民,后由佛法感化,让其最终放下屠刀。倘若为了拯救万民之苦,甘愿承受犯戒带来的业报后果,小僧只能为其潜心祈祷,减少其业障之苦。”
李宝仁回过身去,仰头看着天上随风飘动的白云:“尊者,我南宗庙宇数千,这寺院可真的能普度众生吗?”
觉远尊者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他随后起身,与李宝仁并肩而立:“陛下,我后面所说的话需要您细细参悟,选择取舍,不要过早的下结论,一切遵从本心,万事皆因果,久能不忘初心者,可见大道。”
李宝仁深吸一口气:“尊者,请明示。“
觉远尊者也仰头看向那天空中的白云:”陛下,你看这天中的白云,随风而动,顺力而行,无方向,无目的,自在,随缘,宁静且平和。正如这佛法,缘起缘灭,因果报应,一切随心而动,随缘而终。僧人持戒,皆为修行,传法布道,普度众生,本为修心。无奈这世人,久而久之,将传经布道做成了买卖;研习佛法成为自己向上攀爬的工具;打坐参禅,是为了让世人看待自己为正统;袈裟之下,三毒俱全;本无心向道,却想立地成佛,何因……“
李宝仁皱起了眉头,他能听出题外之音……
觉远尊者看向李宝仁:“正所谓物极必反,月圆则缺,修佛者亦是尘扰于心呢。过度的偏爱,让他们起了贪念;因偏爱的得失而起嗔念;由偏爱的因,造成他们痴念的果。陛下,众生平等,如此的诱惑,君、臣都过不去的坎,何况几个僧人。大张旗鼓,盲目扩张,寺庙多了就需要管事之人,就需要僧众,就需要信徒,和尚不够了哪里来,这些修行之人不够了,就要一些世俗之人去顶替。百姓如若生活劳作所得,还不如剃度为僧,必然入空门而不自立,那都成了僧人,何来信徒,何来布施。寺院的广阔,让僧人对寺院的大小过于执着,起攀比之心,越大、越华丽,钱财使用的越多,成为寺院地位的另一个具象化的体现,让僧人贪心四起。信徒的布施在哪里,信众的游离,让僧人起了嗔心,而有武僧的打斗。僧人为了独树一帜,对佛法过度解读,为了辩经而辩经,执着于佛法,而不求佛法广施的目的,阿弥陀佛,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我佛慈悲,达摩祖师面壁于山洞,我等小僧,如有佛缘,一间陋室足矣。“
李宝仁恍然,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极端,但是自己犹如控制不住自己。是对佛家过于执着,越不过的痴心;是拿举国之力,打造自己冥想中的世界,放不下的贪念,又有若隐若现的危机之感,萌生了嗔心的种子。周围各国烽火四起,让他莫名的不安。觉远尊者的话,句句点在他的痛心而回避之处,他需要正视吗,他是需要正视的,但是他原来一直选择无视,直到因念生怨才不得已而求解?
李宝仁对佛教的本意是好的,百姓一心向佛,治安和民风达到了一个历史性的高度。他无为而治的无心插柳之举让南宗迎来一个时代的小中兴。他将大量的国家之财,用在了建设佛家寺庙,本意是为了给后世留下一些财富。他见得太多举国之力用于兵戈,然后一场大战,人财两空的悲剧,那他为何要去打那场无谓的战争呢。他不想让自己国家的军队过于强盛,那样会致使本国的部分武将目中无人,桀骜不驯,轻易就会发动对外或对内战争。觉远尊者曾经说过,兵强则犯主,武将或地方势力自身具备了发动大型战争或者谋反的前提,他更希望找一个势均力敌的点,能够让外敌惧怕,内部又安定的策略。
觉远尊者所说的偏爱,李宝仁自己也知道,他对于道教是有偏见的,那群臭道士性格古怪,做事乖张,找他们问个事整天云里雾里的,而且招摇撞骗的正好让李宝仁撞见,致使他对道家误会颇深。佛道之争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道家势微,甚至被官府打压,部分官员更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故意拿着道教说事。
李宝仁的偏爱,对佛家也可以说是一场福祸两依的劫数。因为对其的宽容与大投入,寺院无序的扩张,修行者开始执着于大殿的恢宏,庙宇占地的广阔,佛像的奢华。因为各寺庙投入的不同,信众的偏爱,致使互相间各自防备,甚至心生怨恨,各自形成势力,暗中对抗,官府因为皇家态度的不明确,也不敢管束。也正是因为这份偏爱,他们开始执着于形式,忘记了本心。就像世俗之人,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也是福祸双依一样。有的人稳不住心神,容易飘飘然,如同陡然乍富后的小人得志,从此背信弃义,看不起从前的朋友,行事自此乖张,最终众叛亲离。有的人看的明白,一直都藏拙,通过压抑自己的情绪与反省,慢慢消磨自己的浮躁之心,从而升华脱离过去懵懂的自己,这类人更容易成大事,但少之又少,大都如第一类人,在江湖中碰了钉子后,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已空无一人,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挽回曾经的亲朋,觉醒的越晚,他要弥补的事情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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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仁的思绪急速的飞转,此前的人生如过长卷一样展开,他如果早继承大统几年,也许会做出很多荒唐事,真有可能让全民皆僧。现在想想都害怕,人口怎么办,边防怎么办,钱从何来,不能让和尚们去做生意吧,甚至有敌国入侵,如何说服他们破杀戒?必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陈国丰城……
丰州刺史姬震,接到一封密函,密函来自于四王爷,凌川王公孙寿。姬震读完书信后,坐在角落中的椅子上,思想斗争了很久。
密函的内容是救公孙宇回归之事,并要重新拥立公孙宇为帝,凌川王要与他一起南北起事,清君侧。
姬震是看不惯现在的皇帝公孙烨,但是一旦重新拥立公孙宇,梁国必定分裂,内战在所难免。这南北战争,南面的刚平息,北面就接茬续上了。信中提及凌川王,将用北方的州郡与姜国达成协议,救公孙宇回来,这割地之事他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回头一想,那几个州郡以现在的情况看,是根本也保不住的。只不过如果直接割让出去,两国会保存军力,少死大量兵士,而姜国会得到完整的城池和人口,造反的也会少很多,安抚使几乎不用太费力气,整治下治安,并减免些赋税,便不会出什么乱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姜国人攻于算计是真的,每一步都如连环套,逼着凌川王不得不按他给你设计好的路线走,凌川王一定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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