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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要找一个词概括,应该叫“有恃无恐”。
她有恃无恐地回视蓝染惣右介,“你在生气吗?为什么?”
“我不该生气吗?”蓝染惣右介冷笑,刻意收紧了抓着少女的手,“华月认为,我这样的人,就不会生气吗?”
“可是,”少女在他笼罩全身的阴影下不太舒服地挣了下手腕,发现纹丝不动,也就无所谓地放弃,看着他的眸子里甚至带了些许非人的疑惑,“你的愿望,你在尸魂界希望达成的目标,全部实现了哦。天理没能把你束缚在命之座上,无法左右你的命运;【龙】天然拥有号令元素力的权威,元素将臣服于你,你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只要不贸然挑衅天理,无论是站在世界顶端,还是想要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乃至游历诸国,现在的你都可以轻易办到,那为什么还会生气?”
蓝染惣右介……险些没能压抑住火气。
过了多久。一秒,半分钟,还是一分钟,他深深一闭目,从尖锐的沉默里回过神。
下一刻,蓝染惣右介彻底放松对少女的钳制,退开身,坐到了她的旁侧。
稍稍拉平眉眼,男人在唇边勾起洞悉一切的浅笑,“果然我一直以来的并非错觉……华月,你曾经说过希望有家人,有朋友,拥有家,那么,你所追逐的人的情感,你真的理解吗?”
这种不计后果,肆意妄为的行为模式,他其实见过数次。只不过大多数场合,其对象都是火冒三丈又忍不下心来教训她的黑崎父子和朽木露琪亚,先行妥协后退的也大多是对方。这给了不通人性的星星一个错觉。
围观时他自然乐见其成,一旦把对象换成他……他就得让耍小聪明的傻孩子长点记性。
失去压制,少女慢悠悠撑起上半身,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黑崎家,一心爸爸和真咲妈妈教过我……我也能感受到家人和朋友对我的情感。”
“我并不是怀疑华月的学习能力,但……有些事光靠‘学习’、‘感受’是不够的,你必须理解它们。”此时的蓝染惣右介俨然化身为耐心十足的老师,“举个例子,你喜欢人类,你有爱着的人吗?”
华月开始报名单:“嗯……一护、妈妈、爸爸、游子、夏梨、露琪亚、织姬、夜一姐……”
蓝染惣右介觉得自己的耐心受到了挑战。
“……还有你,我也爱着蓝染哦。”
“哈,如果华月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爱我,”男人心平气和,话中带刺,“就不该直到现在,下意识对我的称呼还是‘蓝染’。”
“对人来说,所谓情感,本就是一种宁可损人不利己,也要将之抒发出来的欲望。按你的说法,情感也理应是相互的,可你表达爱的方法,只是单方面把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捧到别人的面前,全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与反应,和不知分寸、一味讨好人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蓝染惣右介稍低下头,话语间是亲切体贴的求证,“据我所知,黑崎一护和朽木露琪亚无数次生过你的气,可你完全没有反省。”
华月鼓起脸准备反驳的表情一僵,心虚地飘开了眼神。
“看你的表情,我说对了?”他露出了然的笑,“现在想来,自营救朽木露琪亚开始,到空座町之战的虚空梦境,你从不向真正在乎的人坦诚,从不给他们留下回应你的余地,你在惧怕得到他人的回应吗?”
“若是无法理解这一点,无法克服这一点,华月怕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类了。”蓝染惣右介慢条斯理地下了定论。
华月缓慢眨了眨眼,突兀地凑近他眼前,“……所以惣右介生气的原因是,你希望我可以像真正的人一样,爱着你吗?”
少女的神情很认真,仿佛问出的是足以破解千古谜团的关键。蓝染惣右介在这样的眼神里略显讶异地怔了证,随即虚掩着自己的唇鼻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这笑太过愉悦,反倒让华月陷入不知所措的茫然。
等到笑够了,他一手搭着膝,一手探向全无防备的少女——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
“……好痛!”
男人失去掩饰的恶劣笑容毫无保留暴露在华月眼前,甚至手下更用力地把少女柔嫩的脸捏出红色的印痕,“不行哦,华月,你不能直接向我索取答案。”
“仅是‘爱’一种情感,人类就能乐此不疲把它分门别类出无数种,可你连分辨的能力都不曾具备啊。”他感叹着,眼底的冰凉和手里的动作一同徐徐柔软,“只要是问题就一定会有答案,但你需要自己去经历那个过程,自己思考,自己证明,之后才得出结论,直接让我判断正误可是犯规的。”
“不要!”天理的攻击也没能叫少女破防,却在此时眼泪汪汪地躲着蓝染惣右介的手朝反方向挪远,“就算惣右介说得再有道理,鉴于你的行为,这次我也绝·对·不·会听的!”
控诉的眼神看得男人忍俊不禁。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度笑出声,醇厚温雅的声线里,他向浑身炸毛的少女招手,“过来吧,帮你疗伤。”
语气像是在哄某种稍有差池就会机警逃离的小动物。
华月将信将疑地瞅他,就是不靠近。
僵持良久,想到稍后要见阿贝多,还是期待得到治疗的念头占了上风,于是捂着脸小心翼翼地挪回蓝染惣右介身边,“……不准再有奇怪的举动。”
蓝染惣右介弯起眼,从善如流,“好。”
已经足够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的小朋友,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了亲近的人。哪怕他暴露自己的本性,未加掩饰地将恶劣、尖锐、阴暗、负面的情绪坦诚于她面前,获得的也还是理所当然的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