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昭昭握着月琴的手已经微微渗出了汗。她面上淡然,心里却早就乱成了一团。
方才孙管事的眼睛三番五次从她身上掠过,都没把她叫上去,好不容易与她久久对视了会,又坐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孙管事不再往下瞧,似是已经把人招够了,姐儿们垂头丧气,灰着脸作鸟兽散。
昭昭望了眼阳台上的虞妈妈,忍住了想求虞妈妈帮忙说情的冲动,走进了落选的人群中。
她的心一点点下沉。原以为势在必得,却连孙管事的面都没见上,准备好卖弄的本事一样都没派上用场……若是去不了云州,一直窝在池浅鱼瘦的青阳县,哪能发得了财?又哪能给足承诺给虞妈妈的银子?
难道她真要被虞妈妈摆在台上,像条猫儿狗儿似的被人观赏,露出自己一身皮肉,努力卖个好价……将来再走上窈娘的老路?
“红衣服的那个!”
身后响起一道粗声,昭昭回头,见敲锣的婆子冲她招了招手:“对,就是你。”
昭昭抱着月琴跑过去,轻声问:“婆婆叫我什么事?”
婆子道:“管事的叫你上去。”
失而复得。昭昭像个被救上岸的人般庆幸,笑着谢过了婆子,跟在婆子身后往楼上去。
婆子有些胖,踩得楼梯咔吱响,昭昭见她跛脚走不稳,一手拿着月琴一手扶着她。
“您慢些。”
婆子看了眼昭昭,顺带瞧见了她手中的月琴,叹了口气:“琴给我吧。”
昭昭略有迟疑:“孙管事觉得月琴刺耳?”
“那倒不是。”婆子反问道:“你见刚才哪个上来的姐儿手里拿着乐器的?只有你这种嫩瓜秧子,才以为我家管事的帮老爷们挑女人会看重才艺。”
她示意昭昭把琴先给她,昭昭摇摇头。她不再劝,伸手推开阳台的门,把昭昭带到了孙管事和虞妈妈座前。
孙管事用一双笑眼将昭昭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冲虞妈妈道:“是个好料子。跟你手底下的那个窈娘倒有几分相似。”
听到窈娘的名字,昭昭心里一颤,难道孙管事从前也帮窈娘搭过桥?
虞妈妈瞟了眼昭昭:“她就是窈娘的女儿。”
“窈娘的女儿?”孙管事惊讶,问昭昭:“小姑娘,你什么岁数了?”
昭昭答道:“快十四了。”
孙管事不语,捉起虞妈妈的手臂,就着她的手闷了口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想起往事,轻声喃喃道:“十四……景益八年……”
“你算她是谁的种有什么用?”虞妈妈似有不悦,冷淡打断道:“小姐命丫鬟身,何必多添苦恼。”
闻言,孙妈妈收了思绪,叹气道:“也是,也是。”看向昭昭,语气放得又柔又缓:“你出挑又漂亮,可惜年纪太小……姑娘,你走吧。”
昭昭正想试试能不能从孙管事口中套出话,找出当初负了窈娘和她的男人,谁承想转眼间就被下了逐客令。
“孙奶奶。”昭昭恭恭敬敬地屈膝,“敢问您是觉得我年纪小,还没出落好,怕我不得贵人们喜欢吗?”
孙管事的心思被点破,她难得遇上个不拐弯抹角的,于是也快人快语道:“是。你如今还没及笄,过两年我再来采你。”
妓女在十五六七时最抢手,容颜不施脂粉而艳,身子软软嫩嫩且白。正是应了那首俗诗,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