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小多神色一滞,“你是说那院子里不停哭喊的东西,就是……”
昭昭斩钉截铁道:“就是县太爷的小姐,阿婥的主子。”
小多怔住,他没攀上墙头看,却能听出那声音是个哑巴,再念及赵四对她的态度,便摆手道:
“不可能,县太爷家的小姐早就死了。”
见昭昭疑惑,他解释道:
“我比你长几岁,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更勤,知道的事比你多也不奇怪。”
“这事儿在县里是禁忌,我是从一个老乞丐那儿听来的。”
“县太爷只有一位小姐,名姝,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与县尉黄大人的公子有婚配。二人郎情妾意,该本是神仙眷侣。”
“可谁能料到,待嫁闺中的姝小姐竟莫名其妙大了肚子。黄大人兴师问罪,咱们县太爷碍于脸面……”
小多声音低下去,讳莫如深:
“逼姝小姐自尽谢罪了。因为这事不太风光,丧事办得极简单,全县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敢提。”
昭昭心中发寒,难怪赵四会对暗门姐儿那么好,砸那么多真金白银上去,岂非没有笼络封口的意思?
可怕的猜想从昭昭心里升起,蛇似地钻到了嘴边:
“小多……赵四原本是府衙的小吏,后因犯事被除出吏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谁知道他当初犯的是什么事吗?”
“我原先还是太蠢了,以为他放印子钱的事官府不知道,现在想想,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仅知道,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县太爷。”
昭昭的目光穿过夜色,穿过黑漆漆的屋檐瓦片,与在暴雨中哭喊的姝小姐对望:
“赵四为了攀附权贵,让姝小姐怀孕,以为能当乘龙快婿。可县太爷不愿和亲家撕破脸,于是只好明面上让她自尽,私下却把她扔给赵四。”
“……那她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小多问。
“这事过去多少年了?”
小多掐着指头算了算:“快十年了。”
“十年,够了。”昭昭冷笑,“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哪有一个能做门下走狗的假婿重要?”
从她为家族颜面假死那一刻,她就成了世间一缕游魂,谁也不会再把她当人看了。
天蒙蒙亮,偷来的提灯也灭了。
巷子的另一头响起呼喊声,太远了有些听不清。
小多的耳朵动了一动,赶紧把昭昭拉到石碑后躲起来,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让昭昭安静等。
没一会,青石板路上响起滚滚车轮声,车轮声越近,那股熏人的粪味就越浓。
昭昭捏住鼻子,却听见一把极干净清透的男声:
“木樨香,人中黄,金汁,小心提防——”
车轮声停在不远处的府门前,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汉领了几个小厮,往粪车里倒着屎尿。
老汉笑道:“阿明,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啊?”
阿明大概十五六七,做的是脏活,眼睛却干净得动人。
他挠了挠头,垂下眼笑了笑:
“我要早点去集市上,买一束最漂亮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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