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地动第三天夜,洪灾将至。”
众人皆惊。
……
东平府地处山西,是西江流经之地,前朝在此修筑堤坝,引水南行,河道绕着整个东平府最后汇入东海。上辈子东平的这场地动,震塌了枣溪县附近的多处山体,引发山石坠落。泥砂沉入河道,致使水道堵塞,又恰逢初春各处冰雪消融,雨水又良多,水势本就湍急,水位暴涨,而大坝又因地动震裂,岌岌可危。
在地动发生后的第三日,大坝决堤,西江水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整个枣溪,一路淹至东平。整个东平府化作汪洋,因此而死的人远超地动。大水退后,殍尸遍野,疫情爆发,东平沦为死城,全城封闭,无人可出。
那才是这场天灾最可怕之处。
府衙的临时办公帐篷中,魏眠曦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面色惨然地呆滞住。
数十万的人口,一天时间,哪里来得及疏散?而地动中受伤的民众人数众多,要迁移也很困难,再加上地动致使与外界相连的多处官道被乱石断木所阻,要逃出去很难。
大水决堤,洪魔肆虐,避无可避。
“你们……都走吧。”柳源山颓然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都走吧,能活多少是多少。”
“柳大人!那你呢?”东平府同知与通判同时站起。
“我不能走,我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若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这么些年来我虽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也做不到两袖清风清廉刚正,但这种时候我却也明白一个父母官的职责。”
“还未到最后关头,怎可轻言放弃。即刻着人修复巩固大堤,举许能撑过此劫,总好过坐以待毙。”俞章敏思忖片刻说道。
“地动已使各地损失严重,如今人力、物力都不足以应付此事,再加上时间紧迫……”东平府通判叹道。
众人齐沉默。
俞眉远忽问魏眠曦:“你早已料到此事,为何不提前示警?”
“阿远,我军中有个能勘测地动洪灾之能人,一个月前就已预言此事。我也早就将此事修书一封送往山西巡府吴元定吴大人手中,然而他只当这是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魏眠曦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开口解释。
鬼扯!
俞眉远在心里暗骂一句。
什么勘测能人,根本就是他上辈子亲历之事,若他真的想救,哪会只是写封信而已。
“阿远。我知你心善,但这事已非人力可救了。”魏眠曦又朝俞眉远道。
俞眉远摇头,道:“既然来不及往外疏散,那就引导民众往高处避水,能救多少是多少。我们还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里尽可能修固堤坝,为他们争取时间。”
“阿远!”魏眠曦没想到她如此冥顽不灵,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肯走。
“魏将军,你是少年英雄,护我大安百姓安康,是阿远眼中的赤胆之心、忠魂之后,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俞眉远眸色一展,盈盈望向他,“赤潼关离此地不远,若将军愿意派兵过来施以援手,我相信会争取到更多时间。”
魏眠曦心中剧震。
赤胆之心、忠魂之后……这是上辈子她在大殿之上向惠文求姻缘时所说的话。
她说——“阿远所求,赤胆之心。”
那是世上最动听的告白。
“我已经抽调了赤潼关的部分兵力过来,入夜时分就会到达城外桃花林。”他心中叹气,面色却沉冷开口,“我可以帮你们,但阿远你必须离开。另外我的人马会在明日亥时初全部撤离,不管能救到多少人。”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后妥协了。
赤潼关的兵马他早就暗中派了过来,为的却不是在这时候出手。自然,他写给吴元定的信也不是为了提醒他们这场天灾。
东平府大灾,按上辈子记忆,必会是惠文帝在位期间最严竣的一场天灾。若是世人知晓吴元定早知这场灾难却无所作为,而后又瞒报灾情,民间与朝中必有非议,而他与他背后的势力便会受牵连,整个山西省的官员将面临一场大清洗。
他本计划先对付九王,再借东平府的天灾将吴元定拉下巡府之位,进而安插上自己的人,配合着他在赤潼关的兵力,将山西省彻底握在手中。
而吴元定下马,不止能让太子霍汶少了一只臂膀,还能让他们倍受非议,太子之名遭受天谴,必定会损他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