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八百地备孕持续了半年的时间,戒烟戒酒,吃健康的食品,每天早晨测量自己的体温,使用记录软件检测自己的月经期,推断自己的排卵期。一旦体温出现异常,就和丈夫毫无乐趣地来一发。如此每个月月经到来的时候,我都崩溃般地哭一场。
恐怕我丈夫渐渐也受不了这样的我,半年之后,没到我的排卵期时,他就会找借口不回家。有时候饭局,有时候出差。每每这时我都会怒不可遏,哭得歇斯底里是家常便饭,再这样几个月之后,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决定完完全全地放弃孩子,人人都说,一旦放弃了,孩子就来了。
不得不说,我可能是怀抱着这样的幻想强迫自己放弃生子的。可孩子识破了我的意图,她还是没有来。一年之后我已经真的放弃了要当个妈妈,孩子还是没有来。三年过去了,孩子仍然没有来。
最初,看到孕妇或是怀抱婴儿的妈妈,我都无法自控地妒忌。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会在心里自言自语地嘲讽这些女性。
“看看她们那憔悴的脸”,或是“天呐这是我见过最难看的婴儿”。
不过三年过去了,我已经认定了自己不可能成为妈妈了。无论是婴儿还是幼儿,都无法再触动我的心——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昨天去买菜的时候,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把我错认成了妈妈。她拉住了我的手指,那手心小小的,软软的。在初夏时节里汗津津的。
这汗津津的触感令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抽出我的手指,对着市场里的人群喊:这是谁的孩子走丢了?
小姑娘的妈妈匆忙跑来,久别重逢地抱住女儿。我望着她连连亲吻女的脸蛋的样子,面无表情。
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对着一个孩子的脸颊毫无戒备地频频亲吻?
不幸的是,我所有的朋友似乎都已经当上了妈妈。
少女时代,我们一起看漫画、聊电视剧、喝酒抽烟,尽可能伪装成很酷的女孩。可现在,难得约着一起聚聚,没有一个不带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孩子。
好不容易有一次约到了大学时候的舍友,她把孩子放在公婆那里,单独出来跟我见面。一见面她就高兴地说:不带孩子出来见朋友,真是自在!
我也觉得自在,我心想。
谁知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絮絮叨叨全聊她的孩子。
“我闺女小时候吐奶吐得厉害,我一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后来我只买黄衣服,谁知道肩头被吐得太多,居然硬了。我婆婆问我这衣服是不是有垫肩。”
恐怕除了孩子,她们没什么可聊的了。
丈夫自然没什么可聊的,结婚初期吐槽的吐槽,抹眼泪的抹眼泪,少数还有秀恩爱的,可如今当了妈,丈夫就成了乏善可陈的话题。
工作也没什么可聊的,犯贱的同事、不可思议的领导,这些精彩的人好像全部消失了一般。
公婆当然有的可聊,可无非就是“我婆婆总是喂孩子吃糖,真不明白她怎么听不懂我的话。”
曾经有一天,我真的在晚上九点钟约了一个从前特别要好的朋友出来喝酒。她语气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是生气:“我怎么可能出来?你想啥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养育一个小孩子的人每天都要做什么?
对我而言,丈夫有饭局的夜晚,只是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夜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