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机场叫什么名字?那个中年男人还会等她吗?自己此时又在什么位置?
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这么一天,除了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竟对身边的任何事任何物一无所知。她被黑暗和灯光围困在这里,茫然得无力抬步。远处三三两两的流浪汉开始回家,他们选择了温暖的桥洞或是地下通道过夜,每人占据一片,不许别人靠近。
天黑了多久?她竟然全不知道,只知道,连流浪汉都准备休息了。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盈雪无心去接听。到了美国后,她为了省钱换了号码换了卡,除了那些无聊的推销电话还会有谁?
打电话的人似乎相当坚持,一直打个不停,在她孤寂的世界里奏响了唯美的音乐,手机里的萨克斯响着的曲子叫《回家》。她多想能找到黎寒磊,一起回家。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摸出了手机。再打下去,她手机的电池就要用光了。
她无力地按下接听键。
"江小姐吗?您在哪里,您的东西还在我这里。"是中年男人!
"我在……"她找了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告诉了他,中年男人说马上过来接她。异国他乡,仅仅因为她是他们的同胞就要如此相帮吗?
江盈雪不能想别的,抹去泪水,感觉到绝望冰冷的心里终于注入了一丝暖气。
半个小时后,中年男人果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她迎上了车。
他兼职司机,没有别人。
"谢谢你。"她真心感谢,看到自己的小包,捏在手里。"您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她的新号码没有告诉任何人。
中年男人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才道:"哦,您的包里有您电话卡的包装盒,我看到了。"
原来如此,幸好她没有把包装盒扔掉。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随口问道:"江小姐有去的地方吗?"
无奈地摇头,她已经漂泊好久了。
"这样吧,今晚先住这里。"说话间,他把车停在了一处华丽的酒店面前,上面清晰地用英文标着希尔顿酒店字样。江盈雪吓了一跳,捏紧了包,她包里所有的钱都不够在这里住一晚。
"放心吧,我们老板知道您没有地方住,已经提前给您订了房间,费用不需要您付。"
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人?那个神秘轮椅男人似乎对她格外地好啊,只是无功不受碌啊。她不放心,坐在车里不敢动,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可能凭空掉馅饼,男人对她的好令人匪夷所思。她觉得,他一定会让自己付出些什么的。
要是那样也好些,只是,到此时,他都没有表态,她怕会是些自己无力支付的东西,越发不敢动弹。
"小姐您不用多虑,我们老板订房间最初的目的是给他父母用的,不想他父母临时有事不能来,又过了退订的时间,干脆就给您住一晚了。您如果不住,那岂不白白浪费了我们老板的钱。"
他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江盈雪这才略微松一口气,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了一半,她又突然停下,对中年男人道:"要不这样吧,我写个欠条给你,然后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中年人眼底燃起一股欣赏,不置可否,江盈雪走到大堂,要了纸和笔写了张欠条递给他。他接过,弹了弹,收进西装口袋。
"你的……电话……"江盈雪虚弱地问。他笑了笑:"不用了,我们能找到您的。"
对于这句话,她没有中年男人这般自信,却也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手机里有他的号码,到时记住就行。
"你还没吃晚餐吧,先去吃点东西。"中年男人带着她拐进了一间别致的小餐厅,"住这里可以在这间餐厅里免费享用食物。"
"哦。"她略略松口气,为不用改欠条感到庆幸。前方,一对夫妻正在用餐,熟悉的侧脸……她的脸一片惨白,突兀地反身躲在中年男人的背后,虚弱地喘息:"可不可以……快点走?"
中年男人微微愣了下,没有多说,加快步子进入拐角,江盈雪迅速坐下来,高背沙发挡住了视线,她悠悠吐口气,拉高身体朝外看了看。
外面,宋明媚和韩子方正在用餐,他们的心情似乎不错,看来已从韩宇峰的死的悲伤中缓过劲来。她刚刚不想让他们看到,是担心他们看到自己又勾起伤心往事。
他们也来美国了。
虽然不敢与他们见面,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关心他们。怎么说,他们也曾养过她,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年,其间的记忆并不美好,但她知道人要懂得感恩。
看到他们过得好,她的心总算落下了。
"江小姐,多吃点。"中年男人端来了不少菜肴,她着实饿了,顾不得礼节,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再走出来,已经没有了宋明媚和韩子方的影子,她松气般喘息。中年男人把她带进了总统套房,礼节地嘱咐一番,便欲退出。江盈雪急急出声,把她想了一晚上的话吐了出来:"可以让我亲自向你们老板道谢吗?"
她以为中年男人一定会像在机场时那样点头同意的,不想,他却拾出手机打起电话来,片刻之后歉意地道:"对不起,江小姐,我们老板正在谈生意,恐怕今晚不能见您。"
那就明天吧,同住一家酒店,总能见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