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沉沉地关上了。玉琪被推进了这个小房间。
玉琪塞给那武士一叠钱,说:“让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房间里光线不太好,玉琪揉揉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他看到角落里有一人,她慢慢走过去,一看是顺子,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被关在这里的?关了多久?”
顺子的手被反绑着,铁门晃荡一声被踢开的时候,他惊异地抬头,脸色很疲惫,一看是玉琪,嘶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别墅里,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更不知道你关在这里。”
“是你们在演戏吧?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玉琪停住脚步,她想起昨晚上秀天君说过要绑架上海滩一些知名企业的老板来侵占他们的财产这一阴谋。哦,顺子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位倒霉蛋吧,算他运气,关在我的房子里。
她眨眨眼睛,紧盯着疲倦的顺子,开始谈条件:“顺子先生,我提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想办法帮助你逃出去。”
玉琪走过去,坐在顺子旁边的一个椅子上,语气平静:“顺子先生,我来到上海滩,好不容易成名,在我成名的过程中,很不成熟地做了许多伤害亲友的事情。有些事情可以说是罪不容诛。现在我的心越来越负疚。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有一天,时局变了,日本人输了,我会死无葬身之地。顺子先生,今天,我救你出去,也算我对自己所造罪孽的救赎,以后你有机会请在亲人和政府面前为我说一些好话。玉琪从上次回苏州后,下决心洗心革面。以后,我就呆在川端身边,我会努力去做一些对大家有力的事情。现在的玉琪已经不惧怕死,余生会逐渐去洗清手上的鲜血。上次,在苏州让洪晓婵受惊了,玉琪再次表示歉疚。”
顺子看着玉琪的眼睛,一时不能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在川端身边呆得太久,深得川端的赏识。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顺子说:“救我出去?你能逃脱责任?有时候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你选择的生活是正确的,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把问题想的简单一点,谁得势就跟随谁,心就不会太累,但是毕竟我是我,我不会选择投靠日本人,玉琪小姐,谢谢你的美意,我也不想害了你。”
“我很不明白,为了爱一个女人,你可以把你好不容易奋斗下来的药店交换给别人。她那么值钱吗?“
“爱一个人是要负责任的,我如果给不了她幸福的话,我也不能让她痛苦,那一切本然就是洪家的。”
“我不懂你。她太幸福了。”
“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你可以视大家的安危不顾?屡次做出伤害朋友的事情?在我眼里,事业同兄弟、爱情、友情比不重要!”
“顺子,你有时太善良,太痴情,无法成就大事呢?你注定成不了气候!但是,我可以让你以后在上海滩过得风生水起,所以,我要救你,也算为你做一件事情吧。还有蝶儿是我的姐姐,我有姐姐了。我找到我的亲人了,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他们身边的朋友故旧也是我的朋友。”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能和自己的亲人呆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一直想我的妈妈。原来,我和蝶儿有一个共同的妈妈,这让我很感动很安慰,但命运捉弄人。”
玉琪的这几句话透出的伤感把顺子击倒,觉得这时的玉琪很可怜。
“我可以帮你,他们会原谅你。”
“让你给我一次救你的机会。你出去要帮我去认我的亲人。”玉琪突然向顺子跪下了,哀求道,“你把我打昏,乘夜色从后门逃出去。这个房间在设计的时候有一个小衣柜,衣柜后有一个暗道,可以通向外面。这个只有我知道。”
顺子脸上没有表情。玉琪着急了:“打昏我,把衣服换过来。”玉琪把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流下来。目光里面有着无奈有着痛苦。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顺子赶穿上玉琪的衣服打开衣柜,消失在衣柜后。想不到这个小别墅处处存在机关。
顺子在黑兮兮的隧道里斗折蛇行,他不知道这是通向何方,阴冷的泥巴缠在手上,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两天没进食的胃也急剧地翻涌着,但吐出来的是酸酸的水。不知爬了多久,前面隐隐约约有一丝亮光。顺子爬到洞口,探出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处废弃的庙宇,洞口对着一尊菩萨,菩萨的头上缠满了蜘蛛网。顺子判断此处应该没有人。他爬出来。靠在菩萨身上,对面几尊菩萨东倒西歪。顺子突然想起来了,乔波刚来上海滩时被丁一绑架,也在这个庙宇。丁一已经归西,而自己在上海滩混了几年,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人生入戏。顺子无力地靠在菩萨身上,看着院子里几只小雀乱跳,终是飞不上蓝天。
地下密室的门开了,是秀田君进来了。他低声呼唤着倒在角落里的顺子:“张先生,想开点,不就是几家厂子吗?给你一笔钱,带着你的太太离开中国,过逍遥日子去。”
没有回音。
秀田向前一步,唤着:“顺子君。”
只见那身体挪了挪,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还呻吟了一声。
秀天君大惊:“玉琪小姐,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顺子君呢?”
玉琪睁开眼睛,无力地说:“救救我吧!他想杀我,逃跑了。”
“快,把玉琪扶回房间。怎么回事?谁把她关进来的?人怎么跑了?”秀天君冒火,气急之下,给日本武士一记耳光。
“集中人马,堵住外围出口,再派人到巡捕房报警,说他暗杀上海滩明星玉琪小姐,马上派人抓捕。”
玉琪一听,心里乱如麻。会不会帮倒忙啊?上帝保佑他。
顺子顺着角落低头前行。
午后的洪宅很是沉闷,门前冷清清的。突然,巷子的那边,冒出一辆风尘仆仆的车,浑身泥浆,像刚从飞沙走石的战场上驰骋归来。
车子喇叭声,驱赶着行人和流浪的猫狗,一时巷子里鸡飞狗跳,只见车子穿出巷子,驶过大街,最后停在洪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