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才人一开始没有说话,她沉默地跪在地上,面对崔皇后时无比虔诚。半晌,她对着崔皇后深深地拜下去,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问道:“皇后娘娘相信奴婢么?”
“相信你什么?”
“相信奴婢是真心想要改过,不想再这样做他人手中棋子了吗?”
崔皇后微微有些惊讶,她看向韦才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草包美人竟突然开窍了,“本宫信或不信,对你而言有什么差别?”
“无论皇后娘娘信不信奴婢,奴婢都不会去加害皇后娘娘。”韦才人恭恭敬敬地说。“奴婢只想在这后宫里活下去,不受宠没关系,生不出龙子也没关系,只要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这就是奴婢的心愿。所以奴婢想求皇后娘娘照拂奴婢,为此奴婢愿为娘娘鞍前马后,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你认为本宫会答应你?”
“娘娘的光明磊落奴婢心中知晓,否则也不会知无不言。”韦才人又磕了个头。“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求活命。但如今奴婢得罪了婉妃,她心胸狭隘势必不肯放过奴婢,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救奴婢。”
崔皇后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受到不公正待遇。”
“谢皇后娘娘,奴婢日后便在这偏殿中抄写佛经为娘娘祈福,祝愿皇后娘娘和小皇子长命百岁,一生无忧。”说着,又是深深一拜。
崔皇后觉得韦才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对方不求回报,只求一个照拂,对她而言,这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只要韦才人老老实实的,她自然会照拂她。
见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崔皇后便起身走了,留下韦才人一人形单影只,偏殿背阴,她所待的角落里只有一丝昏黄的光线,整个偏殿都显得阴森而寂寥,但韦才人没有因此愤怒或是恐惧,她只是呆呆地跪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到案前,拿起毛笔开始抄书。
直到回到毓秀宫,崔皇后还是觉得很奇怪,韦才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有内涵了?和以前的草包美人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以前讲话总是颠三倒四,现在倒是句句得体,最重要的是还不贪心。
哪里像是那个正得宠从而春风得意的韦才人。
不过崔皇后很快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婉妃小产,她身为皇后无论如何也得过去看看——虽然她压根儿就不想去。她对婉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感觉,生下来生不下来都跟她没关系。
可,谁叫她是皇后。
回到毓秀宫,看了看正在床上一个人抱着小脚丫子玩耍的小皇子,崔皇后交代了嬷嬷们几句,就带着如诗如茶两个大宫女,坐上了凤辇去了婉妃宫中。
婉妃刚刚小产,伤心欲绝,正脸色苍白地倚在床头,她本高高隆起的腹部现在已经平了下去,只是虽然孩子没生下来,却也是足月的,据说落胎时孩子都成型了,依稀可见鼻子眼睛嘴巴。想到自己也是个母亲,崔皇后完全能理解婉妃的伤痛。
但她和婉妃向来关系不好,所以那些假惺惺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让崔皇后感到惊讶的是宣华帝竟然不在,他不在这里陪着他伤心难过的美人,跑到哪里去了?
婉妃听见崔皇后来了,微微抬起眼睛,也不戴着面具了,冷笑道:“现在你满意了?我倒真是小瞧了你,竟然能将韦妃当做替罪羊,皇后,你得意不了多久,我等着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如诗冷声道:“大胆!”
崔皇后伸手示意如诗退下,淡淡地看着婉妃:“本宫只是来关心一下小产的婉妃,你口出狂言,看在你丧子的份上,本宫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但下次,若再敢这样与本宫讲话,小心你的嘴巴。”
婉妃握紧了拳头,怨恨地瞪着崔皇后。崔皇后来了,面子功夫也就做足了,转身离开,徒留婉妃一人坐在床头被气得喉头腥甜险些呕血。崔皇后走后,她的眸子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可怕。
自打崔皇后出去后,宣华帝就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在机械的玩耍,脑子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按理说这个时候婉妃还不可能跟那人勾搭上,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小产尚且可以说是为了自保,也为了位份,但第二次,如果是婉妃自己动的手,这就没理由了呀!
如果她选择生下这孩子,不管怎么说日后都是个王爷,斐儿年幼夭折,皇位便是她儿子的,可为什么已经足月的孩子却没能生下来?
这事定然不是崔皇后做的,更不可能是韦才人,前者是不屑,后者是没有能力。那还有谁?难道是太后?太后吃饱了撑着的?
即便是太后,要害也得害斐儿,害婉妃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选了。
襄王。
会是襄王吗?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宣华帝不敢乱猜,但他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襄王。这个想法让他寝食难安,有了猜想却没有证据,甚至没有能力去查,这种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想了半天,听到小太监说皇后娘娘回来了,宣华帝立刻精神一震,睁大眼睛,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张熟悉的容颜就出现在他面前,抱着他轻轻晃了晃,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宣华帝脸一红,咕哝了声,然后噘起嘴巴继续要亲亲。
崔皇后给了他一个亲亲,他就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巴坐在她怀里玩小布偶。
但很快地崔皇后就命如酒传讯,让崔夫人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