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空气浑浊而腥臭,透着股令人生郁的阴暗潮湿。
何自云站在原地,他只是低头看着铁盘内的心脏,似乎都能想象在不久前,它的主人被人一点点划开胸腔,最后活生生取出心脏的一幕。
而它的主人,现在就仰躺在白炽灯下方的手术台上,浑身血迹斑斑,连往常平静舒缓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许是因为空气过于难闻,何自云的手不自然的痉挛起来。
他扶着墙面缓缓向前走,步伐缓慢又沉重,似乎负重千斤,每走一步小腿都在颤抖。
何自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的时间才走到手术台边,目光一点点落在归无身上。
手术台上,归无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到泛着死气,连唇色都白到一种近乎透明的程度。
“……哈,”何自云睫毛颤了颤,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寂静的手术室内异常清晰。
“骗子,”
青年低声说着,浓密睫毛下的眼眶逐渐染红,晶莹透明的水意逐渐蔓延:“我不该信。”
准确来说,是不应该信任何人。
哪怕,归无从始至终其实都没正面回应过何自云任何一句话。
归无似乎真的彻底失去了呼吸。
何自云靠他靠的极近,视线朦胧间,他下定决心似的伸手去掀归无脖颈下遮掩的白布。
门边的蒋言看的非常清楚。
那个看起来清瘦的青年在抬手时,手指都在发抖。
幅度之大,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能够遮掩。
蒋言心中有些难受,他移开眼磨了磨牙,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发酸。
丰泽这个鬼地方……真的够了。
布满血迹的白布被拉下后,归无身体上的“伤口”彻底暴露开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体苍白而紧实,可能是因为少年锻炼的原因,薄薄的肌肉层在白炽灯照耀下显得格外漂亮有力,连皮肤都苍白到一种如同白瓷般瑰丽的色度。
——如果完全忽略归无整个几乎没有被挖空的胸腹的话。
少年本该健康完整的腹部,被人为的彻底剖开,血肉被手术刀剖地乱翻,猩红的血液在腹腔内滴答答的蔓延,无数的脏器被划了许多刀,各种脓液血液混合……明显是有人在发现心脏不能用时泄愤乱划……
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哪怕一点点还算完好的部位。
浓烈的猩红在那一瞬间刺痛了何自云的眼睛,他瞳仁因为恐惧几乎缩成了一条细缝,一直弥漫在眼眶中的水意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坠落边缘。
“哈,”青年短促而绝望的轻笑起来,却又偏偏隐忍住了喉腔内的哽咽,转换为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哭腔。
“很痛吧?”
何自云小腿痉挛似的半弯,终于忍不住似的半跪在地砖上,裤腿处都被归无的血液染红。
青年终于忍不住的趴伏在手术台上干呕起来,不是因为恶心,而是胸口处跳动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到喉咙的错觉,以至于他有一种自己随时会将心脏吐出来的感受。
干呕大概持续了几十秒,什么也没吐出来的何自云闭了闭眼,他看起来似乎很难过,难过到嗓音柔成一种怪诞的低沉:
“抱歉啊,我早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