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道:“损人东西,不赔不成体统,你不要客气了。”她露出疲乏之态,端茶送客。
戴夫人见状,只得告辞而去。
丫环们放下酱色绣牡丹的棉帘,挡住外头寒气。
太夫人贴身心腹,胡嬷嬷眼见炉里香燃尽了,又掐了一段插上。
她坐在太夫人下首,给太夫人捏腿,语气里满是欣慰:“恐是神仙显灵,大姑娘一日比一日好了。”
太夫人招招手,叫裴玉娇过来。
裴玉娇还有点怯怯的:“祖母,您不怪我?”
“你觉得自己错了?”太夫人斜睨她一眼。
“错……错一半。”她想了想,“许是还有别的好法子,可我当时想不出来。”
也许可以又不摔簪子,又能叫戴夫人取回去。
看她低垂着头,雪白的小手放在膝头,太夫人的心早就软了,她一把将裴玉娇搂在怀里:“你做得一点没错,娇儿,我原本都在担心你以后怎么过,也怪我自己,惯来宠着你,让你越发不知事,可你竟那么好了。戴夫人呢,她定是想让你嫁给她儿子,可手段太过龌蹉,你听好了,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人,别说是摔个簪子,便是将她打破头,也有祖母给你撑腰!”
裴玉娇一下红了眼睛,把小脑袋埋在祖母怀里:“我知道了,以后我,我定不会叫祖母担心的。”她小声道,“祖母,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别什么都操心。”
那时候,她嫁与司徒修,到第三年,太夫人身体便不太好了,她原想着求求司徒修,去娘家住一阵子,可一再耽搁,自己却先死了,也不知后来,太夫人怎么样。
太夫人笑道:“我当然要养好身子的,还要看着娇儿嫁人生子呢。”
裴玉娇摇头:“祖母,我不要嫁人,我就待在你身边。”
太夫人,妹妹都希望她嫁人。
可是,她嫁给司徒修,没发现有多少好,除了跟他学道理,别的便没什么了,如今她脑子勉强也够用了,那又何必嫁人呢?为生孩子?可有妹妹呀,妹妹这辈子不曾掉入池塘,肯定会儿孙满堂的!
她就留在家里,陪太夫人,祖父,陪爹爹。
见她一脸认真,太夫人又叹口气。
这孙女儿在男女之事上很迟钝,以前是怕姑娘家太早熟,怕她们怀春,可这一个,她真希望她能快点开窍!
听说姐姐摔了戴夫人的玉簪,裴玉英头一个来夸奖她。
“许是上回拜见菩萨,神明显灵。”她搂着裴玉娇,“咱们下回再去一趟寺庙进香,我得好好捐笔香火!”
“才不是呢。”裴玉娇笑道,“我觉得是摔到头了,”她指指脑袋,“把这里哪一根筋打通了,我一下就清明了些。”
“是吗,那是因祸得福!”裴玉英半信半疑。
两个人说话间,外头有嬷嬷领着八个丫环送了十几匹衣料来。
“太夫人说该早些做春装了。”嬷嬷笑道,“姑娘们好好挑。”
比起往前,还要丰厚。
许是姑娘们大了,一个个都要定亲,尤其是大姑娘跟二姑娘,三姑娘十三岁,还能晚上一两年。
“来,我给你挑。”裴玉英谢过嬷嬷,连忙起来,给姐姐挑料子。
都像花一样,春天的色彩,嫩绿的,粉红的,梨花白,湖水蓝,石榴红,鸭蛋青,简直让人瞧花了眼,眼下还在冬日呢,便已经看见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姐妹两个兴高采烈,挑了好半日,各人各自要了八匹。
嬷嬷领着人走了。
却说戴夫人在裴家闯祸,蒋老爷也知道了,劈头盖脸骂了蒋夫人一通,因戴夫人是蒋夫人哥哥戴森的妻子,戴森能在六部做主事,本也是他看在妻子的面上,通过裴家得成的,眼下可好。
戴家恩将仇报,把主意打到裴玉娇头上了!
蒋夫人见丈夫生气,一开始也只任他发泄,发泄完了才讲道理:“这事儿本也不会闹到这地步,确实是我嫂嫂的错,沉不住气。可是老爷,如今老侯爷已经致仕,说句难听的,已是无甚作用,裴家全靠裴大老爷,如今又得喜讯,他早晚凯旋归来,与他结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也是,裴臻疼爱两个女儿,谁娶了,都等于得了东平侯府一半助力。
“可玉娇乃侯府嫡长孙女,戴秋坪算什么,算个逑!”蒋老爷来火了,“没有脑子!你不想想,我姑母能让玉娇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