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在历史上的死亡,就是一个未解之谜,因为他是猝死的,之前并无生病卧榻的迹象,在任上人突然就没了。
有说是被严嵩严世蕃合谋害死,有说参与立储被嘉靖逼死,有说被政敌持罪证威胁服毒自尽,有说喝酒因痰疾身亡,反正几种最有可能的猜测都蒙了个遍,已经成为谜团。
当然就算有个确切的死法,也是八年后的事情,距离时间太长,并不具备多少参照价值,现在陆炳南下来请人,如果突然没了,他反倒要被扯进去。
李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妖族着手:“你之前说过,你们赤鳞巨蟒一族与人类交集很少,人难吃得很,一点灵气都没有,是这个原因么?”
赤炼刚刚语气斩钉截铁,此刻声音倒有些虚:“是这么回事……”
李彦道:“我那时倒是信了你的话,觉得此世的普通人体质灵性都不高,你们妖类看不上,确实正常。”
“直到捧珠龙女中了惧劫,确定九劫是所有生灵一视同仁,连与神仙无异的龙女都中招,妖类自然也不例外。”
“而九劫从目前来看,最是针对浓烈的情绪波动,妖类情绪激荡,欲望难治,若再整日出来吃人,那样的族群是不是已经死光了?”
赤炼被揭穿后,大为尴尬,不再要面子:“杀生太多,罪劫降临,这是族内长老代代所传的忠告,不敢不听。”
李彦若有所思:“这般说来,九劫对于修行者是枷锁,对于普通人反倒是保护……”
罗万象说过,自神佛消隐,妖魔趁机肆虐横行,人世遭劫,道门弟子多有斩妖除魔之心,四处走访历练,只是杯水车薪,而具体到大明东南,各地乡野也多有鬼怪出没。
但据李彦这些日子的观察了解,各地并没有大规模的人口失踪事件,想来原因就在这里。
出来活动害人的妖怪,是那种零零散散的野妖,不成体系,威胁性有限,如金翅大鹏凋那般将一个国家吃完的情况,也别指望《我的如来外甥》了,罪劫会出手。
李彦挺喜欢这种对普通人的保护,当然九劫出现的深层次原因还不清楚,倒也不必自作多情,又问道:“苏州城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妖类?”
赤炼道:“我们妖族占山为王,都是各有各的地盘,我族久居洞中,那里形成了一片灵区,安逸舒适,食物充足,是不会允许别的族群接近的,真要有地盘争夺,那厮杀起来可要激烈多了!”
李彦道:“你离开苏州之前,附近是没有外敌的,才带走了你族的大妖遗物?”
赤炼取出毒牙,在舌头上舔了舔:“对啊,别说几年前,我族迁居到苏州之地,数百年都没有外敌了。”
李彦心里有了数:“如此说来,陆炳在苏州城外失踪,就一定会追查到赤鳞巨蟒一族身上,如果凶手希望如此,我们就不能让其得逞。”
“你现在立刻回五绝洞,压制住你的族群,不要与搜寻的官兵起冲突,避免事态进一步激化,明白么?”
赤炼点头:“好!”
她驾风飞走,片刻后又飞了回来,恨声道:“陶仲文那老贼,虽是我外出游历时碰到,但也知道我族位置,是不是因为我儿脱离了他的掌控,又玩弄了那小天师,才刻意报复?”
李彦心想玩弄可还行,开口道:“这点我有考虑,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切忌预设目标,疑邻盗斧……”
“老娘就觉得他可疑!”
赤炼仍然骂骂咧咧,一副恨不得把陶仲文脑袋拧下来蹴鞠的模样,化作一道赤虹消失。
李彦其实挺好奇,三十年前,陶仲文和赤炼这一人一妖,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过这种八卦当事人不愿意提,他也不会刻意询问,端坐在灵鹤背上,开始修炼。
这灵鹤的速度没有以前的鹰儿快,能够载着“左命”来往南北,急速移动,好在杭州与苏州本来就不远,天上又没有山川地势阻碍,一个时辰不到,苏州地界已是遥遥在望。
灵鹤按下云端,李彦往前看去,就见繁华之意,扑面而来,胜出杭州不少。
明朝中后期,按照商书的观念,全国有四大一线城市:北京、苏州、汉口、佛山,南京都得往后稍稍,即“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
北京自不必说,佛山依赖于雄厚的冶铁业,汉口则由于漕粮交兑、淮盐转运,是商船四集的繁华之地,苏州则是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天下财货莫不聚于苏州”。
再过几十年,更是流行起两个关于苏州的词,一直传于后世,凡服装式样新鲜,一概称为“苏样”,别的新鲜事件,则往往称为“苏意”,俨然是引领时尚潮流的地方。
自从明军出海一战,朝廷又宣扬倭寇死伤惨重,苏州的生意更加红火,堪称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见到这般人气,李彦沉吟片刻,绕着城市外围转了圈,并没有直接去府衙,朝着城外土地庙而去。
果不其然,相比起杭州土地庙最初的破败荒凉,此地有着浩浩荡荡的百姓上香,也有了庙祝,甚至祭拜的不仅是土地神,旁边山神庙也移了过来,一起祭祀。
显然是受到了神道复苏的影响,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对土地山神,重新有了信心,希望得到庇护。
李彦微微点头,如此一来就有两位帮手了,让灵鹤使了个隐身诀,进入庙宇。
手腕金丝一转,化作一柄手术刀,驾轻就熟地朝神像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