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结束,夜色也快黑了。
阮雪宗回到房间,清风渔场家大业大,给洗心山庄每一位前来助阵的客人,都安排了房间。他刚换了一身衣服,没过多久,沈江陵就前来拜访。
一见他头顶“醍醐灌顶buff”和一脸凝重苦笑,阮雪宗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阮小友,是否也发现了如兰大师的异常?”沈江陵也笑了笑,开门见山道。他一说这话,让阮雪宗更加欣赏他了。
沈江陵头顶的醍醐灌顶,说明在刚刚半小时内,他在厅堂内深受佛门礼法的熏陶,甚至被杜如兰的人格魅力所征服,情不自禁对这位青年高僧心生好感。
人与人交往便是如此,第一印象极好,事后便总不忍心生苛责和怀疑。但沈江陵无愧是《江湖》原著小说的主角,他性格温柔多情,但大多时候,理智会凌驾于情感之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友走后,我与如兰大师细细探讨过,如兰大师佛法高深,琴艺绝妙,风姿卓绝,甚至烹了一手令人齿颊留香的好茶……沈某实在不忍心怀疑他。”沈江陵摇摇头道。
他如今伤好一半,那把让人牵肠挂肚的宝剑又交还给龚老先生,也让沈江陵又有闲情逸致,拿出他行走江湖时那把扇子。随着纸扇轻摇,清风阵阵,江湖人称浊世佳公子的沈江陵又回来了。
“我也只是有一些怀疑而已。”阮雪宗面具下的眉宇轻蹙,叹了一句,“倒是龚小姐的痴迷,让我感到不妥。”
在阮雪宗看来,三日后月圆之夜,龚明珠很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沈江陵折扇微收:“关于这一点,阮小友无需在意,明珠小姐乃龚老先生膝下唯一的女儿,她家世优越却从不骄纵,她英姿飒爽不逊男子,她甚至比世间无数男儿要聪慧无双。如果第一时间,她发现如兰大师的异常,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她也会拿出袖中鸳鸯剑,挥剑断情。”
说这番话时,沈江陵语带欣赏,这些分析也是基于他对龚明珠的了解之上,很有可信度。
但阮雪宗始终担心的,不是龚明珠会恋爱脑,而是魔门势力过于强大。
两人聊了几句,都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恰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道幽幽的琴声。
有人在夜色中弹琴。
那琴声悠扬旷远,节奏舒缓,其中蕴含着的情感非常动人心魄,仿佛月下幽魅穿过竹林而来,晚风拂过人的脸颊,令人心生沉迷。
阮雪宗自不用说,他是武林名门之后,养尊处优的世家二代,从小按贵公子培养,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他自己本人也会弹琴,所以他能听出琴艺好坏。在他听来,这琴声非常美妙动听,宛若世间天籁。
而沈江陵的风雅之名,更是传遍大江南北,房间里的两人一时间都停了,没有任何言语,全身心欣赏了起来。
阮雪宗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月夜下的青年僧者,正在抚琴。
对方微微低头,琴弦在那指尖下颤动,侧脸俊雅,面上是一抹温和微笑。
阮雪宗站在房门外,负手而立。
对方既然用琴声邀请他,那他也光明正大地欣赏。
阮雪宗发觉,这月夜下有了听客后,年轻僧者那琴声更加浑然天成,有一种很神奇的效果,仿佛阮雪宗本人想听什么,譬如他想让调子下一秒如流水往低处,下一秒那琴声流淌就恰如其分。
青年僧者的风姿更是出尘高雅,无论是低眉垂目,还是信手而弹,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
被琴声吸引,沈江陵也走了出来,他与阮雪宗并肩而立,一起欣赏这更加美妙的曲调音色。
可就在这时,琴调兀然变了。
“原来阮施主今晚已与佳人有约,是小僧叨唠了。”星月相映下,青年僧者那双手忽然悬腕于琴弦之上。
沈江陵下意识想摇了一下扇子,一时间感到了微微窘意。这种感觉并非是被调侃成佳人,而更像是抓包,他前脚刚和阮小友聊起某人,那某人很快就出现了。
“月下抚琴,大师真是好雅致。”他本能的想夸赞一句,但心里又清楚知道,既然对方选择在阮雪宗院子附近抚琴相邀,那想邀请的对象自然不是他。
青年僧者没有答,一双手无声放下,继续自己未结束的琴曲。
只是俊美面容上,唇角的笑容微微敛去,袅袅的琴声也不像上半曲,有了几分冷肃味道。原本琴声就似这略带寒意的晚风,此刻琴声一变,这股寒忽然就密集了起来,四面八方灌入人的脖颈,让人躯体寒意遍身。
阮雪宗一向畏寒,他默默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