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和低沉,桑婉心中乱极,她不禁暗暗自嘲自己的贪心。是的,自己的确是贪心了!想想上一世,顾芳姿不也做了名符其实的“顾姨娘”吗?这一世自己依旧嫁入了时家、嫁给了时凤举,她也成了“顾姨娘”,自己痴心妄想想要摆脱她,又怎么可能!
时凤举看她沉默,心里也很不好受,拉着她进了暖阁,握着她手道:“婉娘,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桑婉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眶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潮润。她慢慢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抬眸向时凤举轻轻笑道:“凤举,这事儿咱们先别说了!这时候说这事儿,阖府怎么看你我呢?况且,便是娘那里,也过不去的!”
时凤举不由有些烦躁,抱怨道:“早知回来这么心烦,咱们不回来算了!”
桑婉叫他这话倒逗得“嗤”的一笑,说道:“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在外头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不成?再说就算不回来,这事儿也不会消失不见!”
一年来一年去,顾芳姿的年纪越大,就越不可能让她离开。
桑婉一直知道顾芳姿很难缠,前世受够了今生不想再受,所以她才会跟时凤举提出那样的要求。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顾芳姿手段层出不穷,根本超出了她的想象。
时凤举何尝不知自己说的是负气话,笑着将她拥入怀中,低头轻轻吻了吻,“婉娘,你只乖乖把身体养好,给我生个儿子,别的都不必操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不喜欢的人,谁也别想往我身边塞!”
再多的情分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挥霍折腾,时凤举明白,即使桑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也绝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将满肚子心机用在算计自己的女人留下。
晚饭后,时凤举踏进了许久未来的牡丹苑。
顾芳姿和兰香见了俱十分欢喜,忙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兰香是真的欢喜,认为大少爷肯定是看到了小姐为他做的一切、感动于小姐的良苦用心,这不刚从外边回来便来看望小姐,若在往常,这样的事儿哪儿敢想?
顾芳姿却是笑在脸上警惕在心中,事出反常必有妖,大表哥定然来者不善。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姨妈不懂,却瞒不过大表哥去。
不等时凤举出声,顾芳姿主动屏退了兰香,笑着上前屈膝福身:“恭喜大表哥!大表哥遇难成祥、平安归来,实在可喜可贺,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咱们不是外人,表妹不必如此多礼!”时凤举淡淡一笑,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笑道:“我难得借病偷了回闲,表妹倒是辛苦了!从前倒是我小看了表妹,从不知表妹原来这么有本事!短短不到两个月,府内府外,竟周旋的滴水不漏,实在叫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顾芳姿脸上的笑容顿僵,勉强笑道:“大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我多事吗?我其实也不想的,只是姨妈——”
“别拿我娘说事!”时凤举依然口气淡淡的笑道:“我娘那人,耳根子软,又没什么心思,跟一碗清水似的,一眼便可令人看得通通透透。表妹心思伶俐,从小跟在我娘身边养大,别跟我说会不知道我娘的脾性。”
“大表哥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有所预谋?”顾芳姿眼中渐渐涌上一层泪水,渐渐迷蒙了双眼。眼眸轻眨,两滴清泪从眼中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顺流而下。
够过朦胧的水雾,眼前的一切显得模糊而支离破碎,一如她此刻的心。
“我发誓,我是真心实意为大表哥、为时家做事绝无私心,大表哥若怀疑我,尽管去查船运里的账目便是!也可以唤各位掌柜管事去询问,看我顾芳姿是否从中捞了半点儿私利!我之所以会管这事,是因为我知道船运是时家生意的重头,出不得半点儿差错,大表哥你在外地养伤隔了这么远,若没个人看着时时刻刻提点,保不准下边的人不会生出什么心思!大表哥你既误会我,明日我便去将一切交割清楚,再也不沾手半分便是!这样,大表哥愿意相信我了吧?”
顾芳姿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且信誓旦旦,任谁听了都不会不受感动。
可时凤举只是波澜无兴的瞅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我不会去查你什么账,也不必召来掌柜管事们问。我今日没来由查你,落在别人眼中自然会想明日会不会没来由查他们,你知道没有证据我不会做这种事。况且,几位当家掌柜管事也不是傻子,那账册和大宗生意往来也不是你能动得了手脚的!你什么心思也不必同我解释,反正,我娘信了你就够了,不是吗?明日你也不必过去了,我相信掌柜管事们该禀报的事情自会告知我!还有,这种事儿没有下次,你听明白了吗?”
顾芳姿不敢置信瞪着他,凄然一笑,“大表哥,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这么厌恶我?连带厌恶我做的一切?大表哥,我能有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全都是你,我只想你、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的过一辈子而已!以前你明明答应不会负了我,为什么现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