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窗始终闭着,外面还有成批成批的看守士兵,一股压抑之感在不大的房间里盘亘不灭,沉闷的空气让人的胸口都微微发闷起来,特别是对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大僚长阿克木和内藏使铁哲此刻如坐针毡,半天没有说话,尽管内外音讯全无,城里的族人甚至不知道他们被囚禁在缅宫好几日,但这已经不是他们考虑的首要问题了,明朝太子昨日来访,条件清晰明确,为了平稳东吁动荡的政局,须由缅王的唯一幸存子嗣,现年十四岁的公主代君监国。
诚然,这是一个不甚恰当的办法,此消息一出,必然会遭到多方抵制,特别是那些王室宗族,一定会借口“女辈不当国”来暗加阻拦,但,如果硬要如此也无可厚非,他们在缅甸上层有足够的话语权,可以用“权宜之计”来堵住那些人的嘴,再说,东吁说到底是一个军事立国的国家,两人的势力遍布朝野,军队中不例外,再加上明朝太子的数万兵马,足可力保此事成功。
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莽白。
今天便是明朝太子提审莽白的日子,一旦从后者嘴里撬出点什么,他的态度会不会来一个180度的大转变,勾结叛军,篡上谋逆,这可是百死莫生的大罪,全族人都要跟着他遭殃,就算当晚是被莽白胁迫,并非出自本意,但仅凭这一点,被定一个“莽白余孽”的罪名也无话可说,按照东吁刑律,这可是要被当街拉杀!
想着想着,两人便越惴惴不安起来。
“内藏使”阿克木看了一眼铁哲,终于先张开了口,往日的关系虽不是多么亲密,在朝中也属于截然不同的派系,但此刻只好握手言和,谁叫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按照东吁宗制,公主是否可以监国?”阿克木颤颤巍巍的问道。
“东吁本没有这样的传统”铁哲自然清楚阿克木的用意,一上来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心里却冷笑了一声,以对方的身份,怎会不知道这点常识?分明就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就道:“王上生死不明,为了东吁大局,让公主监国倒不是不可以”
铁哲的理由冠名堂皇,阿克木也没必要接着隐瞒,眼下已经不是考虑是或否的阶段,而是如何做,以及如何做好,他想了想,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公主监国,可平复人心。”事实上,这也由不得他们,明朝太子已经“带”了天朝大皇帝的旨意,更有几万兵马在侧,他们不得不低头。
不答应,又能怎样?
看阿克木始终心神不定,铁哲低声道:“大僚长是在担心莽白吧?”
这句话同时戳到了二人的痛处。
“内藏使不也一样吗?”阿克木反问了一句,不再掩饰脸上的担忧之色,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到门板,倾听了一会儿后,回来说道:“一旦莽白,或者任何一个叛将松口,你,我还有身后的族人都得”说到这,阿克木看了看铁哲,这两个平日威风凛凛的东吁重臣都相继颤抖起来。
结果二人心知肚明,事情败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位明朝小主子有的是问话的手段,到时候就看他的脸色了,如果他将此事告知缅王,又或者,直接将罪责昭告天下,直接杀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出格事。
长久的沉默,让两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极为扭曲。
“大僚长还记的明朝太子最后的话吗?”
阿克木当然记得,特别是那句“莽达也好,莽白也罢,其他与之不相干的事,孤自会替你们二人处理。”着实耐人寻味,昨夜他一直辗转反侧,拉拢还是试探?所有的可能又能说得通,而每一种可能都关系到家族的命运,值此关键时刻,这两只老狐狸竟然犹犹豫豫起来,若是理会错了意思,可就不仅仅是自作多情的后果了,身后那庞大族群也要跟着一损俱损。
苦思无果,阿克木和铁哲摇了摇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随行的盔甲声,不待他们细细分辨,“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位明朝武官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上前来,二人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们认出来了,这位长相魁梧的武官是明朝太子身边第一扈从。
“殿下有请”周凛看了看两人,冷淡吩咐,委实不像“请”的口吻。
“马车已经备好。”说完,也不等二人回过神,转身已经走在前头。
二人对视一眼,眉头深深皱起,半天后,只能互叹一声,起身“赴请”,颤颤巍巍的坐进车厢,马车随即开动,不一会儿,就出了宫门。
周凛坐在他们身旁,手里竖着刀,两人吓得哪也不敢看,双手不安的揣在袖子里,静静坐着,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车声辘辘,阿克木和铁哲心里不断打着鼓,周凛倒不在乎,他只是照太子的意思办事。
下车时,他们两人才发觉,眼前是一处十分凶戾的地方,阿瓦城的禁牢,百姓闻风丧胆,旁人唯恐不及。
“上师在这里?”阿克木哆哆嗦嗦问了一句。
周凛没有回话,催促着他们往前走,越走光线越暗,甬道上的壁灯也照不清前方的路,巨大影子在墙壁上一缩一放,他们清楚这是通向地下的方向,里面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地牢,一股寒气从地表下渗透上来,脚底板都跟着发凉,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幽暗的牢房,很大,很暗,渗的人心里发慌。
明朝太子就在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