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上,聂老爷子便闭上了嘴。
他知道哑伯可以听得见,但哑伯听得见的时候,也担心其它人听得见。所以,他两手挥舞着,十分熟练地用手语跟哑伯交流:“阿哑,我对不起你。”
正如老爷子不知道哑伯实际上是能听得见的,而哑伯也不知道聂老爷子其实是会打手语的。所以,心里顿时惊讶得不得了,也用手势回道:“老爷,您怎么会这个?”
“阿虹教我的。”
一看老爷子提到自己的女儿,哑伯也飞快地比划着:“老爷,阿虹几天没有回来了,我担心她。”
“阿虹失踪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我恐怕她是凶多吉少了。”
哑伯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老主子,一时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直到老爷子又绷着脸比划了一圈,哑伯的一双老眼里,瞬间涌出了泪雾。
嘴皮子翕合不止,哑伯自喉管里发出阵阵呜呜声。良久,他这突然坚定地看向聂老爷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老爷子点头,无声地比划:“我知道,那个孩子是我的外孙女儿,亲的对不对?”
“老爷,你怎么知道的?”
“阿虹出事前,来找过我,把一切都跟我说了。只是,那份鉴定结果要时间出来,所以我和阿虹只能等。可现在阿虹回不来了,只有一个可能………”老爷子的手一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又开始比划:“那份鉴定不能见光,所以,那个孩子应该是我的亲外孙女儿。”
“您是说阿虹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出事的?”
老爷子沉重地点了点头:“阿哑,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阿虹。”
“老爷,我的命是您救的,我不怪您。”哑伯的眼眶湿润,但悲伤并未表现得过份明显,当年他带着女儿过来聂家的时候,就对女儿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聂老爷子对他们父女恩重如山。就算女儿真的是为了聂家出的事,他也只会对女儿竖起大拇指。
只是,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哑伯强笑着,可心却疼得发紧。
“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离开这里。”
比划完,聂老爷子不等哑伯回答,又继续着:“阿虹出事了,我不想你也出事,他们连我都敢下手,你又怎么逃得掉?”
一看到这个,哑伯立时瞪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老爷子。老爷子一笑,安慰道:“没事,死不了,他们给我喝了些能让人犯迷糊的药,我现在还能有一阵子清醒的,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许虹来找他之前,聂老爷子已经发觉自己的身体有异了。他是个精明的老人,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别人多加提点。最初,许虹的话他是半信半疑的,可试探过后,他便确认无疑。
他喝的药有问题,也是他猜出来的。
所以,最近他都会经常把药偷偷倒掉,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找到机会倒掉的,他也只能喝下去。这阵子他时常犯迷糊,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今天看到这报纸,他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一定要把哑伯叫上来。
“老爷,我要去报警。”
聂老爷子摇头:“到不了警察局,你就会和阿虹一样消失,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要去告诉姑爷,他有个亲生女儿。”
哑伯现在很后悔,当初如果他一知道这件事就告诉老爷子就好了。是他一念之差才害了自己的女儿,现在,他不能再瞒下去了,就算姑爷不相信,他也一定要告诉他。
“来不及了,老大和老二现在怕是已经往回赶了,在他们回来前你要是不走,这个秘密就得被带进棺材里。他们是不会给我开口的机会了,所以,我只能靠你了。”老爷子很清晰地分析着一切,还叮嘱着哑伯:“你也别去医院找波清,医院那边肯定有人在等着你自投罗网,不可以冲动,知道吗?”
哑伯不如聂老爷子镇定,焦急地比划着:“还有阿树……”
聂老爷子还是摇头,神情比之方才还要沉重得多:“他信不过。”
直到这个时候,哑伯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阿树都信不过,足见老爷子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了,他就更加不敢走了:“我要是走了,您怎么办?”
“没有得到我的股份前,他们不敢让我死。可我总有一天会彻底糊涂的,到那时,他们也就能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阿哑啊!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怕死,就是舍不得我那外孙女儿,还想多看几眼,可我知道没这个机会了。所以,你要替我好好再活几年,把这个替我亲手交给她。”
老爷子偷偷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到哑伯的手里后,没有再打手语,只郑重道:“阿哑,这间屋子里,除了你我谁也不敢再相信,所以,我把东西托给你。这里面是我立好的新遗嘱,如果小雪真的是我的外孙女儿,这份遗嘱,会是她收回cg集团最有力的筹码。”
说着,老爷子一顿,又道:“这里还有两封我写的亲笔信,一个给小雪,一个给波清,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管着。”
哑伯很激动,老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老爷,我们一起走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叹道:“我身上应该有定位器,走到哪里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线的,不能冒这个险。”
听到这里,哑伯哽咽不已,却还是摇头不肯走。
老爷子握了握他的手,又语重心长地劝道:“阿哑,如果阿虹还活着呢?你不想再见见她?留下来你就只能陪着我这一把老骨头见棺材,不值当的。”说罢,老爷子沉沉一叹,眼里也涌上了水雾:“走吧!马上就走。”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