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周六特地出门,为的就是来到这。
出门时小町还大惊小怪的说着我家老哥终于长大了之类的宽慰的话。明明年龄比自己还小,擅自自作主张用长辈那副无话可说只好感叹的语气什么的。
他鬼使神差的穿上了外套。明明接近六月,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班里姣好的女生都自信的换成了短袜,露出雪白的肌肤,无声的向台上不再年轻的老师炫耀着。
就效果而言,穿上外套反而在这个追求精致的国度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有这个必要。
乘着电车来到学校附近的车站,在通往学校的步行街,七拐八拐的用竖起来的领口遮挡住面孔,期待着没有人能够认出他。
实际上确实没有人能认出的他,因为他在学校的朋友少的可怜。
“欢迎光临。”
比企谷掀开了小店的蓝色篷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酒屋,唯一特殊的是那个在桌前小酌着啤酒的洁净女子。
女子服装的质感与充斥着廉价光洁的居酒屋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事物。毕竟反光往往意味着油污,而她的干燥的仿佛可以摸到布料上植物纤维生长时瓢虫在上爬过的痕迹。
可她的动作又是那么娴熟,居酒屋那只小巧的白瓷被子恰到好处的搭在她的虎口上。
“是比企谷君啊。”女子兴奋的喊了一声。
她是雪之下的姐姐。
“是有什么事吗?”比企谷强打起勇气走到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师傅,在来三份烧鸟一份章鱼烧,饮料吗。。。。。。。”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乌龙茶好了。”
“多谢惠顾。”那留着犹如初雪般斑驳胡子的老板,机器人般的应了一声,宛如不存一样重复着作业。
比企谷在刚见面时就觉得阳乃很可怕,这对姐妹对事物的态度呈现出的是截然相反的态势。
雪之下只会指出当下事情的对错,江离更多的是看透了,但只要不打扰到他,他绝不会多透露一个字,而是任凭你继续。
亏他们的福,比企谷现在才能在侍奉部心安理得的生存着,宛如一只蚕。
而阳乃不一样,她有着和江离一般善于分析对方行为心理的能力,却执着于在对方面前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如同猫戏弄掌心间的老鼠般残忍,必要时还会把爪子搭在那颗孱弱而激烈的心脏上做心肺复苏。
“我说,现在我家小妹和江离的感情怎么样了?”
比企谷的心脏猛然停跳了半拍。
“还行吧。”他既不挑选激进的措辞也不挑选衰退的哀叹,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他不明白这种下意识挑选辞藻的规则,但用问句去回应对方是不行的,阳乃只会打蛇随棍上,迅速的攀附到他脆弱的皮肤上。
“欸。。。。。真可惜。”
阳乃故意装作失望的样子,拉上尾音长叹,“亏他们之前还有过婚约呢。”
“欸?婚约是指?”比企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古老的,沉重着,带着死灰色气息的典雅慢慢笼罩了他。
“字面上白纸黑字的婚约哦,为了搞庄重点当时还有天皇的御批呢。”
说罢阳乃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诏书,摊在居酒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的桌子上。
我,明仁天皇,谨以天照坐皇大御神之灵,兹允贵国公子江离与鄙国雪之下雪乃小姐结为伉俪,祈愿两人偕老,永保和美。共勉于皇室大任,佑国民,保国家太平繁荣也。
天皇的诏书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比企谷也不好确定真假,可如果这是真的,阳乃给他看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婚约取消了。”阳乃恶趣味般的注视着比企谷的表情,收回刚才的诏书。“我说,你喜欢着我家小妹吧?”
还没等比企谷从震惊中平复过来,阳乃又轻描淡写的抛出重磅炸弹。
他的眼中现在只剩下刚才诏书金黄色与黑色毛笔字的幻影。
“通常来说像你的出身,我们家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但走运的是,你的情敌真在追求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阳乃眼中变得朦胧起来,若有所思的用竹签挑动着盘子里剩余的签子。
“江离他跟你不一样,他太热烈了,所追求的感情尽是些终极的事物,神性,圣洁,他是携带着整个人类的深沉,去对抗人性。凡人若是想触碰他,定会被烧的一干二净。而你不一样,你需要的只是两个人互相依偎,诉说孤独就够了,就像洞穴里的虫子一样。”
阳乃不清楚江离有没有读过巴塔耶所说的爱欲的不可能性。巴塔耶认为,爱欲中有一种无法被彻底实现的“缺失”或“裂痕”。人们在欲望中追求的是一种不可达成的东西,欲望的本质是不满足的,爱欲总是处在一种不可能的状态中。无论如何去追求,它始终指向一种不可企及的境界——一种终极的、绝对的满足,然而这在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
江离或许知道,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奋不顾身,粉身碎骨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