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思齐率军攻破了“叛军”大营,心中十分兴奋,不过总算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心中还存有一定的戒备之意,这一夜根本就没有睡,刚刚躺下便去营中巡夜了。
也幸亏得如此,他才保住一命,没有像那姓高的偏将一般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
而在杨思齐巡营之后刚刚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见中军帐起火,顿时心中大惊,立刻下令将士们前去灭火。
可是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火势便蔓延到了周边的营帐,霎时之间烈焰飞腾,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扑灭。
除此之外,更有几处并不关联的地方也是突然火起,附近的军士想要搜查纵火者,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无奈之下只好先行救火。
而最令杨思齐欲哭无泪的是,原本堆放在营中的那些防御性器械,包括拒马、鹿角、柴草等物却反而成为了引火的工具,致令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冲天,想要扑灭已是难如登天。
而随着烈火越来越旺盛,一些高句丽军的将士眼看着难以扑灭,便开始由主动灭火变为逃离火海,准备出营而去,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在他们的四周竟然全是一片火海,想要逃出去已是大为不易。
不过到了这时候,困守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些将士们也不管其他了,全都认准一条路,拼命地向外逃走,有的是冲进火海中被烧了个皮焦骨烂,也有一些幸运的冲过了火海的将士却不幸的掉进了陷马坑之中,被里面尖锐的拒马刀枪等物刺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候,高句丽的大军已经乱了起来,人马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到了后来有人发现东门处火势小,逃生几率比较大,便兴奋地大喊起来。
而这一声喊则让高句丽大军彻底陷入混乱之中,许多将士为了抢夺生路,不惜对同袍将士刀兵相向,一时之间只见高句丽将士自相残杀者甚众,杨思齐本来就在军中没什么威望,这样一来就更加无法约束了。
幸亏杨思齐身边的亲兵们还算忠勇,危急时刻列成阵势,对冲过来的袍泽们进行一阵砍杀,然后乘机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杨思齐从大营东门逃了出去。
等到杨思齐逃出大营之后往里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因为他的一万八千兵马在这一次火灾之中竟然死了了七八成,围拢在他身边的将士不过两三千人,而且个个垂头丧气,全无斗志,这哪里是精锐的高句丽大军?分明就是一伙行尸走肉。
“回营,整顿人马,毕竟我军在大本营还有两千人,再加上身边这些军士,若是整训一番仍然有四五千人,在人数上并不会少于对方,最起码还能保证我等安然退去,若是诸位四散逃走,唯恐最终只有一死,别无他途。”看着这一个个神情沮丧的军士,杨思齐也是心中悲叹,可是毕竟他是一军主将,所有将士的主心骨,这时候可不能轻言放弃,所以只好强行咽下烦恼,整顿人马,准备返回军营。
却不料他们刚走了四五里路,便听得后面一阵喊杀之声传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叛军”,直到这时,杨思齐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夜失火并非是偶然,而是叛军蓄意为之。
“粟末部叛军素来只是恃勇莽夫,不擅兵法计略,今日为何竟能出此毒计?莫非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或者,这所谓叛军根本不是粟末人,而是……唐人?”
杨思齐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由得心中惊惧起来,这时候恰逢背后一员敌将大声喝道:“贼将听着,吾乃大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周王显是也,如今率领十万大军来至此处,尔等烛火之光,焉敢与日月争辉?识相的话速速投降,可保尔等妻儿性命,否则的话,定要夷尔三族。”
“啊?”杨思齐的大军虽然只有少数人听到那人喊话,可是一听说对方竟然聚集了十万大军,黑夜之中又看不清楚敌军踪影,只听得马蹄声雷动,从这声音听来至少也有数万匹战马,料想对方虽有夸大之词,其人数之多也远远不是己方所能比拟的,于是尽皆惶恐不安起来,这时候又见敌将持枪跨马杀了过来,根本不敢抵抗,立刻便四散逃走,有的逃走不及的也不敢反抗,立刻便扔掉武器,举手投降。
这时候的杨思齐也顾不得收拢士卒了,在亲兵的保护下一路狂奔,来到了己方的大营,他见己方大营灯火通明,仍然像离开之时那般安静,这才悄悄叹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这一次总算是逃了回来,相信凭借着自己手中这数百亲卫,再加上留守的两千余人,足够挡住敌军的进攻,好在自己一向谨慎,营中也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否则的话,恐怕连最后的生机也都被敌军断绝。
“速速开门,杨将军率军返回。”再来到自家营门口,连亲兵们都变得张狂起来,对着营寨众人大声喊道。
可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破空之声传来,瞬间便有数十人惨叫着落马身亡。
“尔等这是要做甚?莫非是要造反么?”杨思齐忍不住怒气勃发,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喝道。
却见寨门被打开,当先一员大将哈哈笑着说道:“尔这营寨今日已归属我大唐了,贼将,大唐京兆府别将薛讷在此,尔等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此人竟是大唐将领!怪不得如此厉害,竟然迭施奇计,让我军输得那样惨。”
“真没想到,唐军都已攻到了此处,如此则我等还有何胜算?”
“唐军之手段果然神出鬼没,一把火烧死了我军万余人,而且还分兵占了我军营寨,如此则我等焉有生路?”
“如今还在此等个甚?速速逃啊。”
在听说今日火烧营寨并分兵占领他们大本营的乃是唐军之后,高句丽军中将士尽皆惊恐不已,数百人顿时作鸟兽散。
但是唐军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只听得号角声响起,薛讷早已率领麾下将士从营内冲出来,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的斩杀着四处溃逃的高句丽将士,直追了十余里地方才作罢。
杨思齐在麾下亲卫拼死保护下方才避过大难,待得唐军退去之后一看,自己身边竟然只有十余骑,不由得纵声大哭,因为自己一时不慎,竟然中了唐军诡计,两万大军死伤殆尽,这让他该如何向大莫离支交代?如何向他那已经故去的父亲交代?
“杨思齐阿杨思齐,枉你自称精通兵法,竟然如此惨败,你可对得起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乎?你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杨思齐纵声狂笑,一边笑一边说,同时还将手中长矛倒过来,运足力气准备刺进腹中,却不料被身边的亲卫们拼死抱住。
只见一名亲卫哭着说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将军吸取教训,将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机,昔日得臣死而晋文公喜,将军不可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杨思齐闻言嘿嘿苦笑道:“高舍鸡,本将知尔等尽皆忠勇之士,然则本将却亦有自知之明,高舍鸡将本将比作楚将成得臣,本将如何配?唉,往日本将自视甚高,今日方知所谓打仗并非读几部兵书便能成事的,若真要比南朝人物,本将倒是可以与昔日纸上谈兵之赵括、失街亭之马谡相类。更何况吾今日令我军损失两万之众,致令前线守军严重不足,国将亡矣,又有甚卷土重来之机?”
正在这时,却听得前方传来马蹄声,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众人徇声望去,却见烟尘滚滚,竟是敌骑迎面追来,众人惊起,准备逃走,却见对方早已分散开来,只是转瞬之间便已将他们困在核心。
“尔等又是何人?”事已至此,杨思齐知道死不可免,反而抛弃了心中的惊惧,凛然站在那里,看着敌军主将,大声问道。
却见那员敌将呵呵笑道:“某乃是我大唐右武卫大将军、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当今大唐天子第七子周王显是也,奉命出奇兵攻取尔之平壤城,尔又是何人?虽然败落至今,犹然不失风度,却也有大将之风。”
“原来阁下便是周王显,真没想到竟然来到了此处,看来阁下才是此处唐军之首领。昨夜大搞空城计、火烧自己营寨,之后又赚我大本营之事,尽皆出自阁下手笔吧?”杨思齐定定看着李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尔还知道空城计?看来见识亦不凡,不知姓甚名谁?”李显之前问此人姓名,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如今见他竟然提起了空城计,不由得心中微微惊讶,因为这时候没有三国演义这样的书,三国戏也没有出现,能够知道空城计就意味着对方一定读过不少书,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再度问起对方姓名。
却听得对方苦笑着说道:“在下杨思齐,乃高句丽大将军渊男产麾下长史杨思齐,虽读得几年书,却不敢称见识不凡,否则亦不致有今日之败,阁下既是唐军统帅,今日我等相遇,在下自知无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吾虽战败,然气节不可丢,日后在九泉之下亦不致无颜面见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