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玉砌的王庭,穹夷的王宫与大周的宫殿自有不同的一种风味。
所谓休息半个时辰,宁馥看着坐在自己殿内的韩尘和赤嵘,甚是无奈的抚额。
不是说休息?
这是休息?
所幸半个时辰也没多久,这二人愿意来她这里“休息”,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
她有些话自是想跟赤嵘说上一说,几次抬眼示意韩尘他在这里委实有些多余碍眼,但是太傅大人这人似乎在人情世故上就是有他自己的盲点似的,不仅不觉得自己多余,对她几番以眼神不停的投递过来的暗示竟也像是完全看不懂看不明白似的,自是端坐坦然,甚至于还摆出一副——你们说你们的,我保证不多嘴。
从韩尘身上无门而入,宁馥便就朝着赤嵘递眼色,示意他做为这里的主人,又是草原之王,把韩尘清理出去留个清静的说话处,由他开这个口定然是理所当然,可赤嵘却眨了眨眼。
他自然不像韩尘那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不懂,而是眨了眨眼,回应——说吧,大家不都是自己人?
宁馥反倒一诧。
什么时候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但是眼下连赤嵘都这般如此了,她这前一眼后一眼反倒显得自己尴尬又别有目的似的,合着到头来她倒成了不坦荡的一个了。
将这口闷气咽下,心里暗想着这次再来穹夷,怎生赤嵘对韩尘的态度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一边将这个念头搁在心头,想着回头私下里再问他细节之事,一边将腹中要问之事过了一遍。
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便就开了头。
“你为什么要向大周提出和亲之事?”
赤嵘对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回答的相当快:“对穹夷来说我是新王,年纪又不够重量,也没有很多的战绩加分,底下的人再是服从,我也清楚我们草原人的本性,强者为王在这片土地上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铁律,难保有些人表面服从实际却在暗地里做着随时准备跟我一战来取而代之之事,要是我草原的王妃是大周的公主自然就不一样了,谁要是取我而代之,那我的王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就冲祝万柔是大周唯一的公主,我赤嵘个人若是有个什么危险,大周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跟着落个凄惨的下场,到时定会派兵相助于我,我给我自己找个坚硬点的盔甲防身,何乐而不为?”
他回答的极快极稳,面容挑不出半点问题,宁馥落在眼里,将他面容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记在心里并细细分析,确定他还真就是说的他心里所想。
但她就是觉得绝对不仅仅是如此。
以赤嵘的性子,这个时候才更应该没个正形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极其认真:“赤嵘,你别拿这理由来诓我,你穹夷确然是以强者为尊没错,但是你们穹夷也极重血统,你娶了大周的公主做了王妃,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对你的子嗣不会绝对的忠诚……”
“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有我的子嗣?”赤嵘倒抽了一口气:“宁馥你在想什么呢?让她来我穹夷,不过就是个摆件、一个装饰品,只要她人在我穹夷活着,喘着气就够了,王妃不过是挂个名,她还想有什么实权?她还想跟我做货真价实的夫妻?她恳,我还不肯!”
他最后一句话是瞪着她说出来的,意思不能璨明显——要是想让我的子嗣不是纯正的穹夷血统,除非那女子是你。
宁馥适宜的避开了他这最后一瞪。
半晌她抚着额,道:“好吧我明白了,但是我劝你千万别因为自己是个男人就小瞧了女人,祝万柔绝非等闲之辈,你便就是拿她当个摆设,也最好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动弹不得。”
草原男儿向来大男子主义的厉害,虽然草原的女子也个个强势,但是但凡沾上权力的东西上,在这片土地上,女人是半点话语权都没有的,但是宁馥清楚的很,在任何一个时代,女人对于政治以及权力,有时候带来的影响往往都是毁灭性的。
女人,本就不能小看。
赤嵘的表情立即柔了下来,说的话却完全是两回事:“见你这般关心我,我舒服坏了……”
这用词,宁馥头一栽的当口,旁边一直坚持做到没有插言的韩尘差点把茶盏给失手摔了。
宁馥只装没听见。
半个时辰过的比想象中要慢,许是跟赤嵘聊天本就是件磨人的事情,但再慢也熬过去了,赴这场王庭盛宴自然就是首要大事,由宫内仆从将她与韩尘引进正殿,安置到安排好的各自的席面之处,随后便就是等待赤嵘更衣收整妥当入席布菜开宴。
本来赤嵘突然要娶祝万柔就已经让她觉得反常,好不容易来到穹夷想要问个清楚,结果赤嵘所答天衣无缝,可宁馥却觉得并非是自己疑心过重,虽然哪哪儿都看似毫无破绽,可她就是觉得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的古怪。
眼下看见座位的安排法,她更加有些忐忑不安了。
宇文陌弦的位置竟然与她距离甚远,可若说赤嵘这安排有异,但他与宇文陌弦的关系也是还不错,把宇文陌弦安排在他旁边的首位,似乎也属于他那副荤素不忌的性子的正常发挥。
说他安排的妥当吧,可是周周全全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
可若说安排妥当……
他却把她与韩尘安排在了一处,这就让她觉得很惊悚了。
在她的认知里,赤嵘可是断然不可能生出成全或是撮合她与韩尘的可能的。
但是从官方来看,她与韩尘是这次送亲人员中官职最高权位最重最有话语权的人,把她与韩尘安排在一处坐着,这才正常。
她觉得不对,不安。
韩尘对此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道:“赤嵘总算长大了,不再像以前在大周时那么任性妄为,你可以放心了。”
宁馥懒得接话,这种安排自然最称韩尘的心意,他怎么可能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