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
“小侯爷——”
弃身后叫喊于不顾,小侯爷一勒缰绳,策马而去。
妖孽啊!南宫热河在身后重重一跺脚,跃上马背直追而去。侯爷吩咐过,今天小侯爷哪都不能去,让自己前去看管,现在人都跑得没影了,自己要是再留下来,岂不是铁定的代罪羔羊。见两人都跑了,身后的下人们全都一哄而散,谁都不会那么没眼色,现在跑去跟侯爷禀报后院发生的事情。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从口中发出,小侯爷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轻盈的脚步踏过水面,眨眼间便登上了漂在湖面的一条小画舫上。身子刚站定,南宫热河亦然出现在了身旁。
“今天回去,定要受责罚了,小侯爷,就算是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也不用如此作弄于她们吧,你这样,以后没人敢再来提亲了。”
小侯爷大大咧咧的将身子靠入舫中软垫,修长的双腿搭在栏边,语气慵懒道:“谁稀罕呢,那些大小姐,动则哭哭啼啼,烦都烦死了,这样多自在。”回头看南宫热河的脸凑得如此近,不禁吓得一跳,拉住领口道:“干嘛,就算本侯爷不答应提亲,也没说过喜欢男子,纵然你有几分姿色,也别想勾搭于我。”
“我呸~”南宫热河张口呸了一声,他与小侯爷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弟,知道他那顽劣的个性,不禁阴笑道:“我还就咒你此生将为一男子颠倒容华,倾尽天下。”这本是一句玩语,可谁又曾想此语竟一语成谶,那令小侯爷不惜与天下为敌之人,此刻已然出现!
一只小舫轻盈擦过,小侯爷漫不经心的将双眼望向窗外,和暖的春风将窗棂轻纱扬起,那一瞬而过的窗口,一道同样漫不经心的眼光瞥过,只是一眼而已,小侯爷的心却顿时被揪起了。那轻靠窗边的,是一张冷意漠然的脸,轻蹙的眉头如墨勾勒,双眼明媚如波,直挺的鼻梁下一张粉色的唇,带着一种置身于红尘之外的孤寂,更令人注目的,是眉间那一粒泪型朱砂。
好熟悉!小侯爷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直起身子,趴到窗外,轻泛而过的小舫主人似乎发觉有人注视,伸手将轻纱落下,随着荡漾水波,小舫瞬间远去。
“南宫,追追追——”“砰——”的一声,小侯爷捂住了撞在船顶的额头。
追什么?南宫热河一脸茫然,这小子,又抽的什么疯。
看见南宫那一脸不解,小侯爷修长食指一点他的额头,嗔道:“追本侯爷看上的女人!”
那神情居然妩媚万分,南宫热河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妖孽,整死人不偿命!
眼前身影一闪,小侯爷竟又径直踩过水面落到岸边,一个呼哨,坐骑疾风迅驰而来,待南宫热河回到岸边,小侯爷身影已随疾风瞬间不见。
唉,我南宫此生,算是栽在这主手里了。
南宫热河摇摇头,唤来自己坐骑,追随而去。
“冷香楼!”
“小侯爷——”南宫热河拉住小侯爷,低声道:“莫不是真要追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要是让侯爷知道了,恐怕夫人都难保你的那顿板子。”
“嘘嘘!别怕,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话音刚落,身旁一人深深一躬:“小侯爷!”
“小侯爷!”
“小侯爷!”身旁穿梭而过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向着站在大门口的小侯爷问候,脸上带着狭促的表情,这冷香楼是何地方,小侯爷站在此处,可也是看上了哪位姑娘,醉倒在这温柔乡!
看着小侯爷脸上尴尬的表情,南宫热河不禁忍俊不禁。这里是成乐,又有谁会不认识小侯爷。小侯爷心有不甘的回望着冷香楼,眸间一动,冲着南宫热河嘿嘿一笑,笑得他心底发麻,这主,又要闹哪样!
“好了,看看,现在没人认得出了吧。”华服被丢在草垛之上,小侯爷穿着顺手牵来的寻常人家补丁遍布的土布长衫,还伸手将尘土抹了两把在脸上,南宫热河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点头道:“恩,不仔细看,定然看不出了。”小侯爷面带得色,昂首而去。
然……
“小侯爷,咱们死心吧。”颓然走下台阶的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东倒西歪。
“好大的胆子,居然说本侯穿着太过寒酸,不是来这种地方享乐的人,寒酸吗?这衣服,难道体现不出本侯的非凡气度?”“嘶——”的一声轻响,那衣衫居然被小侯爷拉下了一缕布条来。
“噗——”南宫热河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指着小侯爷一身烂衫哈哈大笑道:“你这衣服如此破烂,这冷香楼可是各位大爷一掷千金之地,居然想到这个方法,亏你还自称聪明一世。”
“我还不信今天进不了这个门了,跟我来。”身影一遁,跃上屋背,脚步轻点,夜色渐浓的成乐城中,两道黑影此起彼落,最后,落在了一家成衣店中。
冷香楼外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虽然尚是二月,然天气亦然渐渐暖和,这两客人却身着厚重长袍,头戴毡帽,更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样貌。
身后窃窃私语,嘲笑声顿起。
南宫热河摸了摸自己的一脸大麻子,早已将面前的小侯爷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小侯爷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络腮胡子,一道刀疤从嘴角咧至耳后,修长的身材因厚袍而略显魁梧,站在门口的小厮尚未发话,小侯爷的脸已经狠狠凑到了两人面前,刀疤紧贴的脸上挂起凶相,两小厮顿时萎了下来,陪着笑意将两人请入了冷香楼中。南宫热河忍住腹中一阵狂笑,蓦然回首,发现小侯爷脸上的刀疤居然掉落而下,耷拉在颊边,他仍在兀自不觉的牵动嘴角。南宫热河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小侯爷望着他脸上抽筋般的动作,啪的一巴掌拍了过来:“你小子抽筋呢。”手一收回,小侯爷眼睛瞪得老大,手心之中居然沾了一手麻子,再抬头望向南宫,顿时一吐舌,身形一动,竟想抛下南宫一人开溜。
“哎呀,冷香楼的姑娘出来了。”南宫热河将脸一捂,混在人群中一声大叫,顿时人潮涌动,两人得以脱身。
“好险好险。”南宫热河与小侯爷藏于墙角,互相补着伪装。
“话说刚刚,小侯爷是想丢下南宫一人逃跑呢?”
“哪有的事。”小侯爷嘿嘿讪笑两声:“那不是麻子掉了,你的一表人才顿时突出,本侯站在身旁不禁自卑,想找个角落反省反省。”
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这小侯爷的性格太过顽劣,自己跟着他,早晚会被他玩死。多年之后,站在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东都宫殿,回想当年的这段时光,那时,应是小侯爷生命中,最为无忧的一段光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