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特腾一下从原地弹起,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站立着的他完全抑制不了震惊、错愕与不可置信,直勾勾地盯住了说出这些荒唐话的女人。
而女人所面对着的,有能力也有判断力否定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佩斯特无法相信这一切,一向沉稳的他也急不可耐地说道:“大人!这种情报必须多方确认,还存在有其他可能性。”
“您有些急躁了,佩斯特武官。”坐在靠背椅上的年轻人笑着说,“是不是,您已经在内心中预想了一个可能性,您已经比我更早判断了,这些正规军的来历?”
佩斯特沸腾的心血一下子凉了下来。
确实啊,那个女人没有告知特使大人,这些正规军到底是什么来历,但佩斯特却在心里早早做出了判断。
因为他自己的内心,也非常坚信着某种可能性,某种他极力去否认,闭上眼睛不敢面对的现实。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人生的每一个画面都仿佛在这闭眼的瞬间,在他眼前快速浮现。事到如今,似乎可能还有退路,但佩斯特本能地有一股冲动。
“马克西姆将军,真的出兵了吗,特使大人?”他说。
既然佩斯特主动揭开了一直藏在纱帐下的真相,周培毅的心中轻松了不少。
但他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而是反问道:“首先,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佩斯特武官。马克西姆将军,作为卡里斯马驻阿斯特里奥军队的最高统帅,兼任卡里斯马王国东伊洛波总督。他有没有权力,不经过卡里斯马军部的允许,得到女皇陛下的首肯,私自调动卡里斯马军队?”
“没有马克西姆将军只有在协助阿斯特里奥进行防御,或者得到了军部下达的、盖上女皇陛下印信的命令之后,才能调动军队。”
周培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靠在椅子上,笑容满面。
“那为什么情报里说,进入潘诺亚的能力者是正规军?”佩斯特问。
“首先,我们要设想这批能力者的所有可能性。”周培毅说,“他们三人成队,三队成组,经过非常正规的训练,场能水平不低,所以,可以排除他们是潘诺亚本土‘非贵族’能力者的可能性。”
“九名四等以上能力者,确实放在哪都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东伊洛波各国都不可能秘密保持这么大批量的中等能力者”
“所以可以排除他们来自维尔斯、贝拉露丝的可能性。”周培毅继续说,“那么他们有可能来自其他伊洛波的大王国吗?他们是拉提夏人吗?是雷哥兰都人吗?是卡尔德人吗?是阿斯特里奥人吗?”
佩斯特紧张地分析:“不可能是卡尔德人,如果有九名正规军的能力者进入潘诺亚,阿斯特里奥一定会提前预警,并且非常紧张地应对拉提夏和雷哥兰都,真的有可能吗?它们在西伊洛波,单向航程超过一周,大人您到潘诺亚不足三天,从您宣布要来东伊洛波访问也不过八九天”
说到这里,他疑惑地抬起头,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难道是阿斯特里奥人?”
周培毅摇头,说道:“阿斯特里奥的军制,每一个能力者小组是四人队伍,四等以上能力者要么作为小组的组长,要么作为特殊作战部队单独编组,不会有这样三三分队的编组。”
“所以所以他们是卡里斯马人。”
“大概率是卡里斯马人,并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可能性。”周培毅补充说。
“卡里斯马人,正规训练,四等以上能力者,您却说,不是马克西姆将军调动了卡里斯马驻阿斯特里奥的军队吗?”
周培毅摆了摆手:“嗨,我只是说他没有权力私自调动卡里斯马军队,我没有说他不会这么做。而且,如果这些人不是卡里斯马正规军呢?如果他们是这位马克西姆将军的私兵呢?”
他拿出一份报告,并没有给佩斯特看,而是复述着上面的内容:“从五个月前,卡里斯马王国所有离境的能力者都得到了登记。大部分能力者都是大贵族,他们离境都是到伊洛波的各处享受生活。还有一部分,是您这样的外事工作人员,有非常正式的离境需求,也走了正规程序。然而,在登记范围之外,还有一些能力者,私自离境,私自入境。很多时候,王国管理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培毅看了看佩斯特,然后说:“能力者不同于普通人,他们的身份高贵,需要的供养,可不是每天一枚食品胶囊,一瓶真水。他们还需要成套的防御装备,需要细致专业的保养,正规军,还需要非常宽敞的训练环境。所以,一旦有所怀疑,很多事情调查起来并不困难。马克西姆将军,卡里斯马驻阿斯特里奥的最高统帅,一直都供养着一支大概二十人的私兵。”
说到这里,周培毅笑了起来,问道:“佩斯特武官,您猜猜看,是谁为这些私兵每日昂贵的开销付账单呢?”
特使的笑容,让佩斯特感到一阵错愕与紧张。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佩斯特还有些不习惯,不习惯这个男人的面容,不习惯他刻意保持的,与每个人的距离,也不习惯他的笑容。因为那看上去有些虚假,有些诡异,就像是随身机的投影,像是被人制作出来的表情。
而现在,每当他看到这笑容的时候,他总会想,这个年轻人,这个看上去非常年轻,身份又非常特殊的人,他的笑容不是代表亲善,不是代表心情愉悦,而是一种非常浅显的伪装。
真正危险,真正耐人寻味的不是这笑容,而是笑容背后的人。
现在,他终于探知到了一点点边缘,这位特使大人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东伊洛波,为什么一开始就在挑衅潘诺亚人,为什么表现得不专业不尊重。
还有,他为什么总把杀鸡儆猴挂在嘴边,被杀的鸡是谁?被儆的猴,又是谁?
佩斯特没有再问问题,而是说:“大人,末将听候您的差遣。”
周培毅看着佩斯特,这个成熟稳重,出身不好,但十分明智的人,并不是完完全全的“聪明人”,他不是为了私利放弃一切原则的人。
这很好,但现在还不是利用他的时候。
“需要你为我做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周培毅平淡地说,“现在,你就在一边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