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土路进了村子西头儿,眼前是一棵大榆树,看样子足有几人合抱。只不过枝杈干枯,显然已经枯死了。
树下是一块平地,十多个娃娃停止了玩耍,齐刷刷地向着田源和小白这边望过来。后边还有几个上了年岁的村民,披着绿军大衣或者老羊皮袄,也同样看稀罕。
还有几条凶巴巴的长毛大狗,眼神不善地盯着两位不速之客。要不是周围都是村里那些老老小小的,估计这些大狗早就开吼了。
在农村,散养的土狗最是霸道,外人想进村,得先问它们答不答应。尤其是黑瞎子屯的这些土狗,远比一般的中华田园犬大,嘴大毛长,叫起来瓮声瓮气,具有蒙古獒的血统。
“哇,耍猴的,肯定是耍猴的,咱们村里来耍猴的啦——”其中一个鼻涕娃盯着小白,忽然脑洞大开,嘴里怪叫一声,然后呼啦一下,一群小娃子就把田源和小猴子围在当中。而且,村子里也有不少大人小孩都闻讯而来。
耍猴的?我耍你个原始人啊——田小胖抓抓后脑勺,也童心忽起,伸手拍拍小白的猴头:“那今天咱们爷俩就卖卖力气,耍上一耍。”
小猴子更是个人来疯,把自行车支住,从身上卸下双肩包,扔给田源,然后腾地一下,在地上翻了跟头,又高又飘,惹来一哄声的喝彩。
田源更是从背包里取出金碗,在地上踅摸了一根枯树棍儿,当当当敲起来:“当里个当,浪里个浪,闲言碎语不要讲,今天咱们讲一讲齐天大圣美猴王,当里个当——”
这下子,那些小娃子的巴掌都快拍红了,就连大人们也都瞧得有滋有味。田源更来劲了,又找了跟枯树棍儿扔给小白:“当里个当,美猴王,本领强,手里拿着一根儿金箍了棒。”
小白也将手里的木棍耍得虎虎生风,引得小娃子们嗷嗷怪叫。
当当当,田源也把金碗越敲越快,口中念念有词:“当里个当,金箍棒,闪金光,降妖除魔逞豪强,打得妖魔鬼怪哭爹喊娘——哎呦妈呀,小猴子你打我干嘛?”
估计是怕他把金碗给敲漏喽,小猴子用木棍儿在田小胖踝子骨上敲了两下,没使多大劲,却咔嚓一下断成两截,枯树枝子,早都朽了。
太好看啦——观众们还以为是事先彩排好的呢,小娃子们都扯嗓子嚷嚷:“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小白抢回金碗,里里外外瞧了瞧,还好,连个坑儿都没有,这才放心。正瞧着呢,就听当啷一声,金碗里多了个东西,正在碗里打转。捏起来一瞧,是个五角钱的钢镚。
有小娃子带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开始翻兜,大多是五角一块的钢镚,噼里啪啦扔进小白的金碗里。把小猴子都整蒙了,一个劲用小爪子抓着后脑勺。
这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呢——田小胖也是哭笑不得,嘴里吆喝着,要娃子们把钱都拿回去。
这时候,包村长的牛车也终于赶上来,老汉跳下车就开骂:“你们这帮兔崽子,赶紧滚蛋。这是县里派到咱们村的驻村干部,不是耍猴的!”
农村的娃子都皮实,根本不在乎,都笑嘻嘻的继续围观,胆子大的,还想摸摸小猴,套套近乎。不过在大人的警告下,还是有点畏手畏脚,担心被酸脸猴子给挠喽。
小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猴子,当然不会主动攻击小朋友,反倒是端着金碗,挨个给那些小孩儿发钱。
村民也都聚拢过来,一边瞧热闹一边问东问西。黑瞎子屯实在太过闭塞,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生人,就当瞧稀奇了。
平日里,村头这棵大榆树下边就是个据点,大伙都喜欢在这扎堆扯闲篇。趁着人多,包村长也把那些村民介绍给田源认识。除了老头就是小孩和妇女,年轻人一个都瞧不见,屯子里没发展,都出去打工了,大多数也都在外面定居。
一时间,田源也记不住这么多人和名字,只能一个劲憨笑点头。最后就记得一个事:村民大多姓包,老辈儿的中间多取个“明”字,比如那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留着山羊胡的包二爷,名字就叫包明德。再下一辈大多取“有”字,比如村长叔的大名就叫包有财。
正聊着呢,就听小娃子们一阵闹腾:“哇,猴子上树啦,好厉害——”
抬头观瞧,只见小白正在大榆树的枝杈上荡秋千呢,身手那叫一个灵活,弄得树上的枯枝纷纷掉落。其中不少枯枝上还系着褪色的红布条,随着一起飘落。
“下来,快下来!”年岁最长的包二爷气得胡子直翘,手里的拐棍儿使劲敲打着地面。其他村民也纷纷吆喝,嚷成一片。
吓得小白呲溜一下钻进田小胖怀里,转着一双大眼睛,满眼不解地望着村民:偶不就是爬树了吗,猴子爬树,天经地义,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嘛,跟老鼠过街似的,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