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收到池敏邀约,二话不说应了。
自从她看出池敏雅好书画,才高气傲,特意研读书籍,充实知识。会面那日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到了归去轩,正襟危坐,字斟句酌。
她一番苦心没白费,两人谈天比起从前又热络一些。
眼见自己拉拢意图逐步获得进展,她暗自欢喜,这等心绪持续到赏画时节。
池敏邀原婉然欣赏她新近购得的字画,赏到第二幅,她说:“这幅画比较特别。”
春葱十指将画轴徐徐舒展,露出画中部份小兽身躯。
一瞬间,原婉然周身的血液涌上来,所有热流汇聚一处,都要将双眼认作出口,化作泪水流出来。
即便画作只露出叁成,她一眼便从画中笔性气韵认了出来,那是赵野的手笔。
随后画轴摊开摊平,展出全貌:画中是墨宝,它仰躺在地,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歪头闭眼酣眠,一旁是赵野落款“无拘画”。
原婉然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眼眶酸痛。
登时她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气极悲极不只嚎啕大哭,捶胸顿足,还要扯自己头发,抠抓面皮伤害自身。
因为痛苦太过,实在没有办法了,唯有依靠肉体疼痛岔开心神,稍稍疏解心中教人灭顶的绝望。
但她不能伤害自己,韩一和赵野都在等她平安归去。
话虽如此,她仍旧想放声哭喊,宣泄多日的积郁,无奈连哭都不能。
池敏就在身旁,万一教她瞧出异样,别生事端,对自己的归家之路无益,兴许还有害。
原婉然只能使出吃奶的气力强自忍耐,垂下眼眸遮掩泪花。
池敏款款道:“原娘子以为这幅《眠犬》图如何?”
原婉然揪紧膝上衣裙,并未立时答话。
她恋恋不舍盯牢《眠犬》,很想贴在画上嗅嗅气味。这幅画辗转来到别业,经过其他人手和地方,她家中气味在画上或许不剩多少,但总会残留一丁点吧……她在四喜胡同的家……
还有赵野碰过这幅画,墨宝被入画,如果她能将手轻放画上,就当望梅止渴,触摸到赵野和墨宝……
她出神不语,池敏唤道:“原娘子?”
原婉然如梦初醒:“啊?”
池敏重覆问题,原婉然勉力逼自己聆听,虽则心神不属,理解起来有些吃力,到底明白了。
一时她不知如何作答,只为掩饰凄惶,胡乱应道:“这幅画……”话声干涩。
所幸对过的池敏浑然未觉异样,原婉然赶紧轻咳一声,咽下唾沫润润嗓子。
她勉强一笑,说道:“我观池娘子作画,偏好工笔花鸟,雍容格调,与这幅《眠犬》截然不同。”
“确实我更好工笔花鸟,不过想在画道有所进益,不宜画地自限,闭门造车,最好裁各家之长,补自家之短。这位画师赵无拘用笔洒脱,恰是我不足处。”
你再多说点,多说点赵野的事。原婉然暗自祈求池敏深谈,她见不到赵野,和别人谈谈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