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本意为清除君王身边的亲信和小人,做的是正义之事,后来成了叛乱的理由。
每一个造反的首领,都会打着一个特别光明正大的旗号。
古时以清君侧为名的叛乱,颇有不少,最出名的是汉代的“诛晁错,清君侧”和明朝朱棣的“诛齐黄,清君侧”,都是因为晁错和齐泰、黄子澄二人建议削藩而导致的叛乱,前者逼得汉景帝杀了晁错依旧没得到天下,后者灭了建文然后帝自立为帝,史称明成祖。
诛陶霍,清君侧。
这句话中的陶霍要么是当今皇帝身边一个心腹大臣的名字,要么是两个心腹大臣的姓,就像齐黄二字一样。
他们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地处偏僻,信息难通,不知朝中是否有这样的官员。
老张觉得有道理,“有没有姓陶的大官我不清楚,凯旋回朝时,我们这些小兵小卒都驻扎在京郊大营。不过,当年带领我们一起打仗的定北侯姓霍,叫霍庭,字去病,是太、祖皇帝赐的字,年纪和我差不多,文武双全,可惜我无缘近前。退役后,你袁大伯进了京,偶尔会在信里提几句,霍侯爷是圣德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身兼数职,很受太、祖皇帝的信任。”
太、祖皇帝元皇后的兄弟?那不就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是国舅爷?应该是当今皇帝的心腹了,不然荣亲王不会点明诛杀姓霍的。
老张绞尽脑汁,忽然又道:“我想起荣亲王是谁了。荣亲王是太、祖皇帝的第四个儿子,据说是寡妇贵妃生的,前头三个皇子早夭,荣亲王就是长子,比当今圣人大十来岁,我回乡那时候,荣亲王刚刚二十岁,封了亲王,如今算起来年纪有四十好几了。”
“爹,您记得这么清楚呀?”
荣亲王是太、祖皇帝的长子,王家藏书中云:嫡皇子晟出生前,长皇子晁备受宠爱,极富尊荣。恐怕他早把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了,自古以来长幼争嫡的事情屡见不鲜。
老张嘿嘿一笑,“我之所以记着荣亲王,是在军里听兄弟们说,他封王时得了一座朝廷拨款建造的王府,里头修得比皇宫还精致,堪比天宫,另外又得了二十三万两银子和许多皇庄,每年能领一万两银子的俸禄和一万石禄米,单那俸禄咱们一辈子都赚不到,别提那几十万两银子了,太、祖皇帝还把我们打仗得的金银珠玉古董宝贝赐了很多给他。”
荣亲王坐拥金山银山,可把他们这些小兵小卒给羡慕坏了,同时也很气愤。他们在外面出生入死,十人去二人回,带领他们打仗的将帅拿走那些金银珠宝是应该的,荣亲王没有寸功却得到了比定北侯还多的东西,让他们如何服气?
其实,他们自知身份,从不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如果□□皇帝赐给荣亲王的东西不是他们打仗所得,给得再多,哪怕给半个国库他们都不生气。
秀姑突然道:“爹,外头打仗,阿硕还没回来呢!”她不管哪位皇子争夺皇位,也不管荣亲王造反根本名不正言不顺,更不管谁得了将士打仗得的战利品,她只担心张硕在外的安危,桐城戒严,各地肯定也这样,进出处处盘查,岂不是耽误时间?
老张沉默片刻,目光流露出一丝担忧。
这时,外面敲锣,三个里长召集村中老人和壮丁议事。
一定是县衙打发衙役来报信了,老张当即将今天卖肉得的钱交给秀姑就急急出门。
“娘,你和阿爷在说什么呀?”壮壮不明白什么是战争。
秀姑摸着他白嫩嫩的脸颊,“外面要乱起来了,有一位亲王爷,就是上一位皇帝老爷的大儿子,不服他弟弟做皇帝老爷,于是起兵叛乱,想自己做皇帝老爷。说了你也不太懂,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现在咱们要少出门,少惹事。”
“哦。”壮壮确实听不懂,皇帝亲王争夺皇位什么的距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
“来,帮娘数钱,一百个铜板穿一串。”
清点铜钱的时候,秀姑脑海里不断思考。
太、祖皇帝政治清明,惩罚贪官污吏毫不手软,唯独对家人纵容异常,毫无节制。
听完老张说的那一段往事,再结合王家书中记载太、祖皇帝的一些言行举止,秀姑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个时代没有言论自由,有时候平头百姓无意中说了一句话撞上贵人的忌讳,被有心人知道了告官,有可能就会被砍了脑袋。可能是为了王朔出仕做准备,让他了解太、祖皇帝的性格,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家专门收集了这方面的书籍。
此类书籍主要是世人对太、祖皇帝的歌功颂德,既是歌功颂德,自然详细记录了太、祖皇帝从发迹到建立权势、乃至于君临天下的许多伟大事迹和言行,包括诸般政令等。
本来,太、祖皇帝虽然纵容家人,但在政治上他很有远见,大概清楚藩王的坏处,称帝后并没有设立藩王,每一位皇子均是成年后封爵,爵位高低不一,全部居住在京城,没有封地、没有兵权,手里唯一可以称作为兵的就是一支数目为两千的亲兵。
荣亲王有野心,而且很聪明,他选择在这个时机起兵,定然是已经掌控了闽南。
闽南温暖,方便行军、方便运输粮草,闽南依靠海域,驻扎着□□皇帝命人组建的船队、水师,是一支精锐之师,曾将倭寇打得哭爹喊娘,还有和外国通商的港口,聚集着无数大行商,繁华不逊京城。而京城却属北方,一进十月便奇寒无比,辎重运输不易,大军难行,即便立刻调兵遣将,但是距离闽南数千里之遥,不可能及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