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今夜的巩州无月、风急。
城外破庙的厢房内亮起了一豆灯火,破烂的门窗内是秉烛夜读的宁书生。手中捧着一卷各种纸张拼凑成的书卷——这显然是他的手抄本,口中诵读的是先贤留下的微言大义。
自从隋朝开科以来,似宁荣这般的寒门士子终有了上进的门路。
也亏得那些每日只知闭关打坐的江湖高人中总算有那么几位有识之士,明白这世上的百姓各安各职才更加有利于他们的利益,在道佛两家都不善于治理的情况下,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被他们联手打压的春秋诸子可以安天下。
还好,如今还在坚持先辈理念的人总还是有的;还好,各家学派中的学子们还有用自己的良心来治世的,就如北郭城的李珪老人。
世人以北为尊,所以当年蛮胡肆虐之地的北俱芦洲就变成了如今的四洲共主、万天独尊。道门高人建立天庭以仙神自居,将北俱芦洲划分三十六天,大罗天主玉皇大帝则被尊为天帝。
而作为这万家源流的南赡部洲,人杰地灵之地却成为了顶尖人物的棋盘,看似日渐强盛的大唐一朝其实危如累卵,便同当年看似强盛一时的大隋一般。
经历过当年战火创伤的大唐百姓,如今更需要的便是懂得使治下安康、富足的官员。
巩州的百姓很不幸,他们生在了两洲交界势力混杂的巩州,巩州的百姓也很幸运,他们的父母官都在竭力为百姓遮风挡雨。
也许几年以后,此时在破庙苦读的宁荣能够高中,做一个如同李珪一般的清官、能吏。也许几年以后,这世上只是多了一个百无一用的落魄书生。
只是此时此刻,犹自在努力的宁荣不知道的是自己如今是“身不由己”,作为屋顶上埋伏着的小武的诱饵,宁荣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很好的保障。
而此时宁荣所处的客房的屋顶上,有枕着胳膊躺着的小武,有趴伏着身体四处张望的燕赵。
小武闭着眼好似小憩,耳边却传来了燕赵压低的声音。
“我说兄弟,咱们都埋伏三四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老妖怪来?”
听着燕赵的问题,小武依旧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回答道。
“燕兄莫急,急也没用,安心等着就好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见小武的回答和才入夜时没有不同,可此时已是深夜了,心中很是不满的燕赵瞪着小武才要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却被小武猛地拉住。
起风了······
“别动!”
突然睁开双眼的小武一个翻身也趴伏在了屋顶上,一手按住了燕赵,眼中紧紧盯着远处。被小武的动作吓得一惊的燕赵这时也安静下来,同样顺着小武目光看去。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立在院中,四周阴风滚动,小武二人竟莫名觉得周身一凉。
“老家伙,不简单啊······”
小武面色凝重,观这人影气势便知高下。小武自衬眼前之人功力值深厚自己远远不敌,想来此人便是那女子口中的姥姥了。
天上的云层开了个口子,一抹月光射下晃在了那道人影的脸上,细长的脸上如同树皮一般干硬、皱褶,如果不是那双寒光迫人的眼眸,即便是有人说这是一件木雕也不会有人质疑。
只是这一瞥,小武同燕赵二人皆是一惊。
“这······是人是鬼!”
燕赵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声音细小,却不想还是惊动了姥姥。
只见姥姥的目光从望向那燃着灯火的屋内转而看向屋顶,树皮一样的脸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声音阴沉沙哑,非男非女。
“还有两只耗子,正好为姥姥进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