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与甄朗云说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柳觅初住的院子。直至第二日晨起,丫头进来通禀说马车已然备好了,问姑娘何时走?她这才算稍稍放下些心,庆幸他没有为难自己。
在甄府住的再舒坦又如何?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到底是没有芳华居住的坦然,更何况这里实在没有熟悉的人,便是房祁山,也不是每日都来,她是不愿再待下去了。
没什么行李可打包,她只身去寻甄朗云道别,谁知刚出院子便被门口的护院拦下了。
“二少爷不在府上,早些时候出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那护院低着头如是说到。
柳觅初思忖了半刻,提笔写下一封信,寥寥几句都是感谢之类的话。她想即便再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翻来覆去不过都是那几句客套话,况她觉得二人间的气氛着实不能令人舒坦。虽说写信失礼节,可是他为他备好了马车却自己出了门,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还是这样妥帖些吧。
留下了一封信,又去房祁山那里道别,披了一件斗篷,柳觅初便坐上了马车。
柳觅初想着下车必定是没人来接的,她没有通知,回来的其实突然。谁知一撩帘子,竟看到怜年与入画就俏生生的站在马车前,等着扶她下车,大门处站了平霜与醉儿。
入画一见到柳觅初,泪水便止不住了。上上下下拉着她看了好几圈,没见到什么伤口,这才安心的停下。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怜年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掺起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单嬷嬷同紫桃姑娘做了午膳,就等着姑娘您回来呢。”
醉儿此时端着笑脸迎上来:“欢心姑娘,孙妈妈也候了许久了。”
柳觅初点头,嘴角弯起笑容:“劳妈妈操心了,先去筑玉堂吧。”
孙妈妈确然是在等她,坐在八仙椅上一口一口慢慢的呷着茶。远远地瞧见她进了院子,忙放下茶杯站起来迎她。
“我的儿,总算是回来了!”
柳觅初笑:“是我的不是了,叫妈妈操心了这么久,该早些回来的。”
孙妈妈拍拍她的手,责怪道:“说什么瞎话,你的情况我们都知晓。都病成了那样,还怎么回来?即便知道你在甄府不会受委屈,总也还是忍不住操心一二的。”
柳觅初听到这里一怔,问:“妈妈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的?”
孙妈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甄二公子遣人来说的,怎么?”
“无碍,”她笑了笑,牵着孙妈妈的手又坐了回去,说:“许久不见妈妈,当真是想念的紧。”
孙妈妈也跟着笑:“可不是?你在身边待久了,竟养成习惯了。哪知那日我做了点心,想着让醉儿给你送过去,醉儿说念安姑娘去了庄子上了,我这才恍悟,你都走了好些时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柳觅初的笑容平淡了些:“叫妈妈平白为我操心了,全是我惹出的祸事。”
孙妈妈的面色也凝重了些:“说到这里我还未问你,我听说你是在关口处遭了山贼的袭击?那地方这些年从没出过山贼的事,安生的紧,怎就偏生让你碰上了?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不自知?”
柳觅初摇头,想到那个侍卫,眼神又是一黯:“此事说来话长了,便是我自己,至今也有许多搞不明白……”
大略的与孙妈妈讲了一遍经过,孙妈妈听得直倒抽冷气。眼睛里满是心疼:“可怜的孩子,才多大的年纪,便遭这样的罪。”
“也是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偏你最会安慰人。”孙妈妈点了点她的鼻子。
好端端的一场重逢,最后倒成了柳觅初在安慰孙妈妈。又聊了一阵子,孙妈妈见她面色还是不好看,命醉儿寻了一堆补品给柳觅初带回去,就放她走了。
回去的路上怜年小声的问:“姑娘,你怎的到了甄府上。”
柳觅初步伐一顿,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怎的到了甄府上?这问题也是她一直想问的,他完全可以将她送回凝欢馆,那样已算仁至义尽,可是他偏偏却将她带回了甄府细心照料。若说之前她还能骗骗自己,那这次着实是不行了。她不应该有多余想法的,可是她现在却羞耻的动心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丞待破冰而出。
甄朗云的身影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浮现,乱她心神,这并非好现象。她深吸一口气,踏进了芳华居。
紫桃穿着她惯常穿的水绿色褙子,悠悠然的坐在窗前,手中拿着秀屏,不知在做什么。
她喊一声:“紫桃。”
紫桃抬起头,猛地站起身,快步向她走来。走至她跟前却停下了脚步,举起帕子就扔在了她身上,随后抱着她痛哭:“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若没了……没了……我干脆也随你去算了!”
柳觅初见她这样,心中熨帖的很,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看看你,我受了伤生了病都没有哭,你倒是替我都哭出来了。”
她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普通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山贼围袭,命悬一线,发生在亲近的人身上光是听着就觉得揪心,一时会激动在所难免。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完全冷静的应对,因为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格外恐惧死亡。
紫桃拉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做了和入画一样的事——上下左右的瞧。
柳觅初很是无奈:“我没事,放心吧。”
紫桃顾自拉着她往屋子里走:“什么没事,我瞧着你就瘦了一圈,乡下比不得这里,想也知道你怕是吃不惯清粥小菜,这几日多吃些,定要快些补回来才是……”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弄得柳觅初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