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选之日临近,大厨房的掌勺师傅使出全身解数,每天变着花样做新菜式,源源不断地往长朦的云雅居流去。
趁机送礼谄媚的下人也是不曾断过,个个指望长朦进宫后若得了势,自己也好能沾光。
反观长嬴的院子,里里外外算下来也没几个下人,冷冷清清,连一日三餐都常常拖延。
这日中午,长嬴的午膳又送迟了。
翠珠提着食盒,一进屋就噘着嘴抱怨:“姑娘,厨房又偷懒……”
说着掀开食盒盖子,菜色朴素寒酸不说,米饭也已经半冷,丝毫不像给大家小姐吃的。
长嬴淡淡扫了一眼那食盒里发蔫的菜叶,推开手边的窗牖朝对面看去。
对面就是长朦住的云雅居。两院之间相隔不远,长嬴在前屋一推开窗,就能瞧见那边外院的情形。
此时正有人用小木车拉着一个云纹法蓝陶瓷冰鉴往云雅居里送冰。
光是那冰鉴表面泛冷的法蓝色云纹就瞧着就神清气爽,更不要说那里面极具诱惑的满当当沉甸甸的冰块了。
仲夏时节的天气闷热难耐,这时候对富贵人家来说,冰,是必不可少的。
长朦屋里的冰从未间断,日日都能有充足的冰块享用,反观长嬴的宁娴院却没领过几次冰。
两院的面积虽说差不多大,但院里院外的装潢、摆设、仆从人数却是天差地别。
长嬴好歹是长之荣的亲女儿,吃穿用度还算说得过去,但要拎出来和长朦比较,就略显寒酸了。
尤其宁娴院冬天的炭火总不够用,夏天的冰供给不足。而这些东西之所以能每年按时送来,不过杜氏需要做做样子好跟长之荣交差罢了。
有娘疼和没娘疼,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更不要说还有个常年在外,没什么存在感的爹,每次关心都是口头敷衍了事,不过是给他自己图个心安理得。
“啧啧啧,云雅居那边又送冰了。”
“可不是,两天一送呢!在二姑娘院里伺候的可有福咯~哪像咱们,月月就那么一点冰,没几天就用完了,屋里外面都热死个人……”
外院有两个丫头躲在不远处的廊檐下,一边纳凉一边抱怨。
“诶唷,咱哪能跟人家比,这一旦要是选上了,那就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老爷夫人见了也得跪下磕头——依我看二姑娘那么漂亮,身体又健康,肯定能选上的!唉,再看看咱们这位病殃殃的,还非要上赶着要嫁孙家那个不受宠的,两个软柿子凑一块,肯定连家产都抢不着……”
那两人唠得忘乎所以,竟开始大放厥词,似乎浑然不觉主子就在前屋里听着。
长嬴听了几句,眉头微微皱起,合上了窗牖。
一旁布菜的翠珠察觉到她的不悦,当即就忿忿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姑娘,我去教训教训她们!”说着作势要冲出去。
“慢着。”长嬴收敛起方才一闪而过的不悦,虚虚按住她的手腕。
“可是……”
“她们无非是羡慕二妹妹能入宫风光,却不知我与孙三公子若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为难得……我自有我的福气。”
长嬴眼里的深情,像是期待许久终于要得偿所愿的小女孩,眼里闪烁着兴奋又害羞的光芒。
翠珠见她这般,不由微微一怔,但还是不死心:“可是姑娘,老爷立了这么大的功,日后巴结的人不会少,到那时什么好夫婿挑不到?您现在草草嫁与孙三公子本就是委屈了自己,何必再受下人的闲气?”
“好了,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长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也突然强硬,“你懂什么?孙三公子行事端正又才华横溢,是绝佳良配,受不受宠又有什么要紧?再者我身子不好,孙家夫人恐要嫌我。若是不成,当心叫人看了笑话。你再多嘴,我就扣你的月钱!”
“……是是是,奴婢有眼无珠,姑娘息怒。”
翠珠乖乖闭了嘴,默默伺候长嬴用膳。
长嬴平日其实很少发脾气,好像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和和气气的,像只温顺的绵羊,怎么磋磨也不发火。
但,平日里越温顺的人,一旦动起怒来,就越有威慑力。
翠珠是懂这道理的,因此也不敢触及她的底线,只是她没想到,大姑娘对孙三公子这么执着痴迷。
之前瞧那过公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硬要说就是生了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可也没到能让人要死要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