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维陨,他站在门口,愣神了片刻。
认识周肆这么久,这还是李维陨头一次得知周肆竟然有个前女友,而且,这也是他首次踏入周肆的家门。
真奇怪。
李维陨对于周肆在仙陨事故前的种种经历一无所知,周肆也从未主动提及,至于周肆过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更是毫无头绪。
从两人相识的那一天起,他们就被离识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然而,除了工作之外,他们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李维陨一直把周肆当作自己的朋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朋友其实并不了解多少。
走入室内,李维陨环视了一圈,更加强烈的陌生感从他的心头涌现。
李维陨深知周肆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他平日里冷静得如同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分析判断不带丝毫情感色彩,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他又像是为了模拟人类情感,避免被人察觉其异于常人之处,突然间讲起冷笑话,言语间流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经质。
在行医之时,周肆则会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热情,那份投入与专注,简直可以用“狂热”二字来形容。
总结,周肆是一个充满矛盾与古怪的个体。
私下里,宋启亮与李维陨曾多次探讨过周肆的性格,宋启亮提出,周肆或许拥有一种表演型人格,他在众人面前刻意营造出这副神秘莫测的形象,很可能只是一种伪装。
宋启亮猜测,在私生活的帷幕之后,周肆或许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同样有着平凡的一面。
李维陨对宋启亮的这一猜想持赞同态度,直到今日,当他踏入周肆的居所,亲眼目睹了室内的一切,这份看法开始动摇。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肆的客厅,这里空无一物,没有摆放任何家具——没有桌子、沙发,甚至连电视机的影子都不见,墙上没有装饰用的挂画,角落里也不见花盆绿植的点缀。
整个客厅呈现出一种异常整洁的状态,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劫,所有个人物品都被一扫而空,又或者,这里刚刚完成了装修,除了地板之外,一切尚未布置。
李维陨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空旷与疏离,毫无生活的气息。
如果仅仅是这样,李维陨还觉得周肆是一个极简主义者,但随着他步入室内,他看到了,也听到了。
随着微风吹入室内,它带起了那些照片。
对,那些照片。
它们贴在墙壁上,被丝线挂在天花板上,它们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仿佛是一处前卫且诡异的画展,某种难以理解的艺术装置。
李维陨放下手提箱,好奇地走上前去,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在他眼前呈现。
阴郁的街道、燃烧的化身躯壳、癫狂的病患、涂满鲜血的墙壁、犹如蛇群般纠缠在一起的线缆、布满血丝的眼瞳……
数不清的照片交叠在了一起,如同一场怪诞的幻灯片,奇异的蒙太奇。
李维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记得这些照片,这正是这三年来,自己与周肆一同破案中拍下的线索与证据。
无数的照片、无数的回忆、无数的苦痛与折磨。
它们随风而动,彼此轻轻地刮擦,发出与雨水相似的响声。
哗啦啦——
李维陨缓缓地转过头,在这繁杂的声响中,他注意到客厅中央的位置上,正放着一张坐垫。
他幻想着。
每当夜幕降临时、微风吹动这些照片时、思绪沉寂犹如一潭死水时、周肆跪坐在坐垫上,紧闭双眼……
阮琳芮走了过来,她对于客厅里的一切同样感到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她脱下厚重的外套,露出了黑色的背心,拿起放在客厅中央的坐垫,丢在墙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耐心地等待着周肆的淋浴。
“这里根本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李维陨深呼吸,向阮琳芮开口道,“更像是……”
“更像是一个奇怪的仪式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