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城的雪还没停,寒气扑在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
出门的时候俞秋倒是遇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王乔。他应该是在谈生意,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隔得远,俞秋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隐约听见城东的字眼。可能是察觉到有人朝他的方向看来,王乔转身,抬眼和俞秋打了个招呼。
俞秋点点头,王乔也就收回视线了。
俞秋没觉得失望,他将手放进兜里,细细地摩挲着那张四四方方的名片,心里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小白谭。
没等多久,林叔把车开了过来。
紧接着江淮许撑着伞下了车,大雪落在黑色的伞上,四周变得模糊不清。昏黄的路灯透过稀疏的枯枝打在他的身上,是画中人才有的精致感。
似乎是时间到了尽头,一切都在变慢。
“走吧。”江淮许把伞往俞秋的方向偏了偏。
“嗯。”
车窗外的景色稍纵即逝地划过,暖气抵了寒,俞秋忽然感觉困意上来。他靠在座椅上,偏头看他和江淮许的影子映在后座的车窗里。可能是下着雪的缘故,整座城市有种清冷又萎靡的气息。
“还冷吗?”江淮许问。
俞秋觉得自己不是很有精神,默了会儿才说:“还好,挺暖和的。”
江淮许没问了。
模糊间,俞秋好像听见了江淮许问他刚才在宴会厅为什么没找到他。他本来想回江淮许的,想说宴会厅里人太多了,太吵了,他不适应就没去。
但俞秋实在太困了,说不出话来,连叹气都做不到。不过他想,反正说的都不是实话,回不回答都一样了,所以最后他没坚持,听从本能睡了过去。
其实他回去了。这种场合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无论是以前陪着江淮许来的,还是后来他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几乎能知道宴会开始后大约过多久新郎新娘入场,多久司仪会上台让新人宣誓,然后多久会结束。
只是因为听到李知尧提起陈国为,那些腐烂的记忆如同躲藏在暗处的菟丝子,攀附着他重新生根,空气变得沉闷,他也就没进去了。
*
那时候他高二,汪今带着他从陈国为那个破烂的几十平米的自建房出来后,在三中附近租了个小屋。白天的时候汪今去给别人做短工,晚上的时候他和汪今就在那个小屋里点着灯,他学习,汪今勾鞋。
汪今问他陈国为有没有去找他,俞秋摇头,“没有。”
“那就好。”汪今松了口气,她被陈国为打了太多年了。有时候俞秋不小心提起,汪今都会吓一跳。
久而久之,俞秋也不提起了。
“那个人要是来找你,你就和妈说。”
汪今低着头,手中的针线穿过。灯太暗了,长久在暗光下盯着一个地方太久眼睛容易酸疼,汪今抬手按了按眼睛。俞秋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哭,他开口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继续刷题。
好一会儿,他听见汪今带了哭腔,“如果当年妈妈不带你来这里就好了。”
黑色的笔在物理习题上划过,留下很长的一道痕迹。俞秋停了笔,很平静地开口:“妈,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
说完他又沉默了,窄小的出租屋里只能听见他和汪今微弱的呼吸声。
“嗯。”汪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