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见过它,更别提对它有好脸色,她忍得那么辛苦,吃了魔种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却依然伤了它。
师萝衣知道,灵兽要开神智本就很不容易,比修士还要不易。它们与天争,也与同伴争,更要躲避猎杀它们的修士。它们熬过了岁月的孤独,才能有一身漂亮的皮囊和高深的灵力,根本没必要一次又一次折在她身上。
眼见它要过来检查她的情况,她压住酸涩的眼睛,让自己看上去不知好歹些,她说:“你别过来!”
它没想到她会这样冷淡抗拒,顿住了脚步。
“你走吧,别碰我。”她满手它的血,不知道为什么,被姜岐和卞清璇逼得那般痛苦都没哭,可如今看见它,她就忍不住想落泪,她硬起心肠,“别靠近我!”
她已经控制不住杀意了,还会伤它的。师萝衣绞尽脑汁,想把它骂走。让它对自己失望,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它只要不管她,就不会受伤。这是九尾天狐的内丹,父亲在都没办法,它就算想救她,也没用的。
她张了张嘴,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学来的恶毒的话,可是看见它望向自己的那双银瞳,泛着浅浅的悲凉,她发现自己竟然骂不出口。
它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开了。
不用说什么伤人的言语,师萝衣松了口气,她注视着它走远,又抬眸看向天上的月亮。
今夜是一轮弯月,月光冷冰冰的。她身边只剩一柄沾了血的神陨刀,她打算等巨兽再走远一些,就把自己封印起来。
师萝衣觉得死前能这样安宁,也算不错。
但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会儿,离开的那个银白身影再次折返。
它嘴上叼着一片叶子,不等她说话,一只爪子按住她的肩膀,叶子的水喂到了她嘴里。
师萝衣尝到了淡淡的清甜,像是清晨的甘露,又似萦绕着香气。
她被迫喝完,银白巨兽松开她,走到一旁,团起了身子。把狰狞伤口的那一边遮住,只用完好的半边身子对着她。
师萝衣发现它身上变干净了,也没了血迹。她方才侧耳听,知道附近有小溪,它离开,是去清洗了?
它以为自己怕它?亦或者嫌弃它?
她眼里滚烫,意识到它根本没打算不管自己,连骂它伤它都赶不走它,她又快涌出不争气的泪。
卞翎玉依言没有碰她,几日前他杀完朱厌,就意识到师萝衣出事了。他不眠不休地找师萝衣,身上狰狞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非常狰狞可怕,吓坏了许多小动物和修士。
他本来也可以变回人身,但变了回去,就只是个虚弱的凡人,没法救师萝衣了。
他把骨刺往背部缩,闭着银色的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无害些。他本来也可以很漂亮的,凤凰族和麒麟族的后代,一直都很漂亮。他的真身本该是一只银白色的麒麟,不比上古的龙族难看,可十二次断尾之痛,让他没法像神族后代那样长大,他幼时甚至连人身都维持不住。
长出来的羽翅,也被天火劈成了难看恐怖的骨架。
师萝衣眼里,他一直是个怪物。
第一次他还会感到受伤,如今已经学会冷静,毕竟她再怎么嫌恶他,他都得先帮她把魔种取出来。
师萝衣的情况很不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卞翎玉觉得自己不会因为她的目光刺伤了,刚打算过去,发现少女自己撑着刀站起来了。
她握着神陨刀,跌跌撞撞,走到他的面前。
他以为师萝衣又被魔种控制了,心中一冷,也站了起来。正要想办法,身前的少女一头埋进了它怀里。
这回哭得特别惨。
她扔了神陨刀,踮脚抱着他的脖子,哭得很大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我先前一直忍着呢,我没杀人,也没伤任何一个百姓。我知道你不想我入魔,我答应你,就算死也不入魔。可我现在忍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赶你走的,你这样好,别在我身上折损修为了。对不起……”
卞翎玉从未被人这样抱过真身,就算是小时候,母亲和侍女也没这样抱过他。他听清她的话,才知道师萝衣并非嫌他丑恶难看。而是因为被控制下伤他那一刀,心生恐惧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