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看得很清楚,凡是自己经管的事情,一定要让它显得特别重要,这样自己的贡献,才会显得更加有价值。所以中国人上当经常不讲出来。我上当,讲出来了,别人就不会上当。他们没有上当,就笑我是傻瓜。所以中国人上当的时候,总是说一切都很好,然后别人才会上当,我想是相同的心理。一个人去看电影,看完后说,糟糕,这种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可是有人问他怎么样?他却回答很好很好。再骗几个人,心里就安慰了。一个人到外国看一看,明明在那里受尽委屈。回来就说很好,样样好,大家才会重视我。留美的一定强调美国好,政府才会重视留美的;留英的一定强调我们要学英国,它才有价值。李鸿章身为军机大臣,不可能完全不替国家的安全设想,可是现在新疆是谁在收复?是李鸿章的对手左宗棠在收复。如果新疆是丁日昌在收复,那他就讲新疆很重要。自己主管的业务,如果连他自己都不重视的话,别人怎么会重视呢?别人不重视他所主管的业务,怎么会重视他呢?这种连带
关系,我们非常清楚。纯粹就是这一点私心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建议各位,以后少来这一套。因为这一套对中国人来讲,没有几个人看不懂。只是大家看笑话,不愿意讲出来而已。
我们很容易看得出来,在西太后的心目当中,左宗棠的分量远大于李鸿章。但是中国人的习惯是不会口头说出来,比较喜欢用行动来暗示。假定有人不服的话,可以否认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们自己的猜想而已。如果一个人想做什么,就用嘴巴说出来,这就完了。因为你自己说了,别人都听到了,你还能否认吗?所以我们中国人比较喜欢用行动来表示,不喜欢用语言赤裸裸说出来。西太后赐左宗棠坐,就是让左宗棠知道,你在我心目当中是很有分量的,我很尊敬你,有话可以直说,没有关系。同时她看到左宗棠眼睛一直眨,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新疆风沙很大,弄得眼睛得了一种病。西太后就讲既然这样,我有一副眼镜,反正现在没有人用,你拿去戴好了。中国人不能说我送你一副很珍贵的眼镜,不能这样。因为这样的话,左宗棠就不会接受了。反正没有用,搁着也是搁着,说不定坏了,你拿去看看,能用最好,不能用就没办法。你讲得愈轻松,愈平淡,对方愈容易接受。这是一种诚意的表
现,而不是奸诈的行为。话可能是假的,心一定是真的。中国人不太相信人家的话,就是因为话可以讲得很好听。可以东拉西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完又不认账,你怎么敢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的心,是没有办法隐瞒的。他的心会影响他的行为,会从他的态度里面显现出来。我们中国人一定要磨炼一种方法,叫做读心术。就是把对方的心读出来。你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不是老听他在讲什么?这样比较保险。西太后讲这些话,你会觉得那有什么意思?就是给坐,就是送他一副眼镜,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你去体会她那种心意,可以感觉到,西太后对别人不是这样子。但是她对左宗棠的确是另眼看待。
则云个性比较保守,比较拘谨,一板一眼,从来很少有什么变通。他是一个很好的管钱的人才,因为管钱的人,不可以大方,相反的,应该要合理的小气,比较安全。所以在这j方面,我们很钦佩则云的做法。他说你见他干什么?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神气的时候会来找你吗?你找他,他不一定见你。现在他居然来找你,我们可以料到,他是向你开口借钱的。你不见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干嘛见他呢?可见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雪岩还记得,唐廷枢不管怎么样,总是帮过自己的忙。这个时候不见他,万一传出去的话对自己不好。有事求人,就缠着人家;人家倒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就避而不见。所以廷枢找他,他说好了,现在你找我了吧,该我扬眉吐气一番了吧。这种个性,使他不会放过机会,要见唐廷枢。
雪岩很喜欢表现,他认为自己有办法,五万两算什么呢?所以要借就多借一点,这是一种想法。第二种是说,反正我的银子来路多,这么多的钱,如果不用出去一些,也不合乎经营之道。他认为要贷款,就贷多一点,只要好好做,就放心了。同时他又想到,你借他五万两,你能管他什么?你对他没有什么约束力。你如果借他五十万两,那他就乖乖的要听我雪岩的。在这么多的考虑之下,他就认为,好了,既然你敢开口,我就勇敢的答应你,五十万两,你好好去做。这么一来,廷枢受到感动,今后也许会收敛一点,不找雪岩的麻烦。甚至于会站在雪岩这一方面,帮他一点忙,也说不定。我想一般人的想法也是这样,能够挽回的尽量挽回;能够化解的尽量化解;实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中国人就出来了,有事不怕事,得罪你又怎么样?所以我们要从两面来***人,不要从一面去了解中国人。比较周全,比较保险。
我们常听到大家在说,舍不得花小钱的人,终究要花大钱。你看一个人很吝啬,人家吃饭,他都假装没有付款这回事。能混就混,能摸过去,就摸过去。小钱能省,就绝对不花。这一种人,你看看后果怎么样?他的朋友一定会想办法,敲他一大笔。让他大大的
心疼一下,大家才高兴。
凡是经营事业的人,职位相对比较低微的人,要舍得花小钱。他跟你一起出去,你不要老揩他的油;他赚的钱比你少,一出去,你就要他付钱,请你吃饭,成什么体统?跟部属一起出去,这些小钱要舍得花,部属自然心里有数,会替你多做一点事情。我们看到很多老板,出去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干部,他也是打个招呼就走了,那干部有什么想法?或者他在那里吃,吃完只付他自己的账,不管他的干部,大家又有什么想法?要当老板,连种气派都没有,还当什么老板?我们说树**也大,就是说,收入多,就花得多。花得多,才会赚得更多。有钱独吞,是做不成大事的。有钱要分享,人际关系才会好。我们看到很多人,看到钱就往口袋里面装。他的手好像有胶水一样,碰到钱,就掉不下来了,就粘住了。这种人,你说他人际关系会好吗?你说他事业做得大,我们真的不相信。雪岩这几句话,其实也是亲身印证过的。敢花钱,就表示会花钱。会花钱,比会赚钱还重要,还难。很多人_辈子,只会赚钱,不会花钱,这个钱就没有价值。会赚钱固然重要,把钱花得有价值,所赚来的钱,才会有价值。
成功语录:
坚持良道,不丢宗旨
一代豪商胡雪岩的最后倒闭,与他不甘做外商洋行的附庸,硬着头皮与洋人“顶牛“有很大关系。
在胡雪岩的生意达到巅峰状态的时期,他的生丝生意专营出口,几乎垄断了国际市场。1882年,胡雪岩垫付资本两千多万两,套购生丝一万四千包,使洋人“欲买一斤一两而莫得”。洋商与洋行联合起来报复胡雪岩的招术也是凶狠的。他们已经看出在上海市面开始萧条的情况下,胡雪岩垫付资本太多必将周转不灵,而他此时要应付的方面又太多,比如要按约定偿还外国银行的贷款,要为左宗棠购置军火等等,因此“共誓今年不贩生丝出口”,接着又紧收银根,使胡雪岩一下子陷入危机之中。
胡雪岩此时直接伤及生意运作的危机具体有两点:
第一,古应春投资做房地产出了意外。他投下去的资本达五十万两银子,其中有三十五万是从阜康借贷的,这一情况胡雪岩事先并不知道;由于上海市面趋于萧条,阜康银根随之紧缩,胡雪岩在上海钱庄的“大伙”宓本常也不顾胡雪岩与古应春的情分,逼古应春还回借款。胡雪岩得知这一情况,以他的性格和为人,必然要尽力帮助古应春,而凭他的精明,从宓本常连自己人的欠款都要如此催逼的情况,必然也知道阜康已经到了极困窘的地步。
第二,由他出面为朝廷筹集粮饷借贷的汇丰洋行的贷款,第一期五十万两本银的还款日期就在月底。还款来源是各省解交上海由上海道衙门代收的协饷,数目不够由阜康代垫。但银根如此紧张,代垫几乎没有可能,而上海道邵小椿又借故将各省协饷拖延不给,胡雪岩的危机也就显得更加严重了。
不过胡雪岩此时也还有一条路可走,他可以向上海地区已有的三家新式机器缫丝厂出售蚕茧。这几年外国新式机器缫丝已经传人中国,浙江、江苏一带出现了好几家机器缫丝厂。机器缫丝对于以用传统手工缫丝的养蚕做丝人家冲击很大,一经推广,必将有大批以做丝为生的人家破产。经过十数年的苦心经营,此时的胡雪岩已经成为实际上的丝业领袖,为了抵制机器缫丝,这几年他大量收购蚕茧,以切断机器缫丝的原料来源。由于他的囤积蚕茧,已经使上海地区三家机器缫丝厂由于没有原料,面临停产倒闭了。胡雪岩的蚕茧囤积居奇,这个时候如果答应给缫丝厂,自然可以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部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且,机器缫丝出丝快,质量好,向洋商找买主也容易。如此看来,出售蚕茧给缫丝厂
,还可以带动生丝生意。事实上,此时的古应春、宓本常也都劝胡雪岩考虑出售蚕茧给缫丝厂。
但胡雪岩就是不愿意出售蚕茧。他这样做当然并不是不知道此时出现的危机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也并不是不懂机器缫丝质量、产量确实都优于土法缫丝许多。他这样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作为丝业领袖,曾与那些丝户达成过协议,由他到蚕农手中收购蚕茧,交由丝户缫丝,丝户则必须将生丝交由他来经营。由此既抵制了丝厂来抢做丝人家的饭碗,他自己也有了稳定的货源可以控制洋庄市场。既然自己说了话,就要说一句算一句。即使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诺言,丢下那些做丝人不管。
说到底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胡雪岩都不肯失去信用。
用我们今天的眼光看,胡雪岩抵制机器缫丝,自然是一种违背历史前进规律的失策,也是一种在朴素的感情驱使下,不能随时而变的义气用事。机器缫丝产量高、质量好这是客观的事实,新的技术必然取代旧的落后的手工生产方式,这也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一个商人不能自恃自己的实力与不可阻挡的时势对抗,要学会应时而变,针对时势变化不断调整自己的经营方针,这是任何一个商人都应该记取的。不过,胡雪岩即使在已经难以维系的紧要关头,也决不肯背弃诺言的信义,确无论如
何也是令人佩服的,也是值得今天的商人们学习的。仅从这一点上看,胡雪岩也确实不愧为人称的响当当的“杭铁头”。上海发生挤兑风潮,上海阜康钱庄不得不关门停业,由此引发的后果第二天就波及杭州。杭州钱庄里所存现银仅有四十万两,如果挤兑风潮席卷而来,明显会无法支撑。此时胡雪岩还在回杭州的船上,回到杭州至少还得两天,杭州只有钱庄档手谢云清和螺蛳太太在勉强应付;此时他们也有些乱了阵脚,两人商量之后,认为除了暂时歇业等待胡雪岩归来,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由杭州府出面,贴出告示,告示坦言“由于时势不靖,银根难得宽裕,周转一时不灵”,故停业三天,待胡雪岩回杭,即会照常开门。没料到的是,告示一出,实际上马上激起了极大风波,阜康在杭州的一些中小储户围住阜康钱庄,要求立即兑付他们的存款,加上有些居心不良者从中煽动,险些出现了砸抢阜康的恶**件。幸亏有曾得胡雪岩资助的杭州府书办周少棠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堵在阜康门前,劝住了已经开始被激怒的人们,才没闹出太大的乱子。
其实,螺蛳太太与谢云清商量暂时关门停业,也都有他们各自可以理解的考虑。在螺蛳太太来说,是想能够就此先为胡雪岩保住阜康钱庄现存的几十万两现银,留作万一无可挽回时东山再起的资本。上海既已在挤兑开始之后不久就提前关门停业,说明事态已经非常严重,她不能不为胡雪岩做最坏的打算。在谢云清来说,则是一方面将希望寄托在胡雪岩的身上,期盼胡雪岩归来之后即有挽回颓局的妙招;另一方面,通过暂停营业,获得一段可以回旋的时间,可以对存款大户作些安抚,使他们不至于加入挤兑,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来调动可以调动的头寸,以应付危局,不致众怒起后,造成更大的损失。当然,这种想法,本质上与螺蛳太太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总之,他们都是为胡雪岩着想。
不过在胡雪岩看来,无论如何,这都是对客户不守信用,是在做“拆烂污”的事情。钱庄对客户的信用,就是为客户着想,对客户的信托负责,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客户都有权向钱庄依约索回自己的存款,想通过关门停业拒绝客户提现,希望以此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就是最大的不讲信用。同时,以通行的规矩,钱庄要为客户提供一切可能提供的方便,随时满足客户的提款要求,因此,不卸排门做生意,本身也是不讲信用。
赌奸赌诈不赌赖,不讲信用就是赖!
事实上,抱定如螺蛳太太、谢云清的想法,以为即使不讲信用,但手里有几十万的款子,万一撑不住,也可以做将来翻身的本钱,也是大错特错的。做生意自然不是赌桌上的推牌九,但这之间确实也可以有相通的道理。譬如自己在牌桌上,起先一直推“长庄”,手风很顺,注码不管多少都要,别人输得起,自己赢得进。而到手风不顺时,却说要改推“铲庄”,只用一定数量的钱赌,而把先前赢到的钱留起来作为下次的赌本。这就是一种赖。这样的人,一旦被人识破,下次是进不了赌场的。
生意场上是赖不得的。
成功语录:做人总要讲宗旨,更要讲信用,说一句算一句,我答应过的,不准新式缫丝厂来抢乡下养茧做丝人家的饭碗,我不能卖茧子给他们。
做人做事,终始如一
在已经开始出现危机的时候,胡雪岩还大包大揽,答应为左宗棠办两件事情:一件是为他筹饷,另一件是为他买枪。
左宗棠被招回朝廷补入军机,以大学士掌管兵部,受醇亲王之托整顿旗营,特地保荐新疆总兵王得榜教练火器,健锐两营。此时左宗棠又受朝廷委派筹办南洋防务,为加强实力,已派王得榜出京到湖南招募兵勇。预计招募六千人马,需要有四千只火枪。同时招募来的新
兵粮饷虽说有户部划拨,但首先就要有的一笔启动经费总是不能少的。略略一算就需二十五万。当年左宗棠西征时,在上海设了一个粮草转运局,全权交付胡雪岩掌管,专门料理西征所需粮草、医药、军火等事务。这一个转运局,左宗棠西征回到朝廷之后并没有撤消。这个时候,左宗棠自然又想到了胡雪岩,特地将胡雪岩从上海招到南京,向他交待为自己筹饷和购买军火的事宜,胡雪岩亦满口应承。
胡雪岩虽然答应下来这两件事,但实际做起来却很有些棘手。棘手之处首先还是一个钱字。左宗棠此前为粤闽协赈已经要求胡雪岩拨给二十万现银,如今又加了二十五万。同时,转运局存有的洋抢只有两千五百支,所缺之数要现买。按当时价格,每支火枪纹银十八两,加上水脚即要付给中间人的回扣,一千五百支需银三千两。几笔加起来,已近五十万两之多。若在平时,这五十万两银子对于胡雪岩也许并不是特别的为难,但现在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其一,由于中法纠纷,上海市面已经极其萧条,加上胡雪岩为控制生丝市场,已投人两千万用于囤积生丝,致使阜康钱庄也是银根极紧,难于有能够调动的头寸。其二,为了排挤左宗棠,不让他在东南插足,李鸿章已经定计在上海搞掉胡雪岩,授意上海道卡下各省解往上海的协饷。这一部分
协饷,原是用来归还胡雪岩为左宗棠经手的最后一笔洋行贷款的。这一笔洋行贷款的第一期还款期限已经到了。按照约定,协饷不到,即必须由胡雪岩代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