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走后,刘询就开始削减霍家的势力,去霍成君处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绝迹于椒房殿。
霍光死后的第二年,刘询准备妥当一切后,发动了雷霆攻势,开始详查许平君死因,医婆单衍招供出与霍氏合谋,毒杀了许皇后。霍禹、霍山、霍云被逼无奈,企图反击,事败后,被刘询以谋反罪打入天牢,霍氏一族其他人等也都获罪伏诛。霍成君被夺去后位,贬入冷宫。当年权势遮天、门客遍及朝野的霍家,转眼间,就只剩了霍成君一人。
刘询的心腹大患终被拔除干净,随着霍氏的倒台,皇权的回归,两个新兴的权力集团隐隐浮出水面,一个是藏于暗处的宦官集团,以何小七等贴身服侍刘询的宦官为首;一个就是刘询亲手训练出的“黑衣军”,他们掌握了禁军、羽林营,甚至军队。表面上看起来,黑衣军和宦官是刘询的左膀右臂,一明一暗,应该齐心合作,可何小七总觉得黑衣人看他的眼光透着怪异,他总会不自禁地想起那帮被他活埋了的黑衣人,常常大夏天的,惊出一身冷汗。
孟珏对刘询下一步的动作了然于胸,刘询知道他了然于胸,他也知道刘询知道他的了然于胸,彼此都明白他们两个这局棋下到此,已经要图穷匕现,但是两个人依旧君是明君,臣是贤臣,客气有礼地演着戏。
孟珏在霍光病逝不久的时候,就向刘询请求辞去官职,刘询收下了奏章,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下令把一品居抄了,将老板打入了天牢。第二日,刘询亲手训练出的“黑衣军”开始查封城里各处的当铺,搜捕抓人。获罪的罪名,何小七自会网罗,他现在熟读大汉律典,对这些事情很是得心应手,一条条罪名安上去,可谓冠冕堂皇,罪名确凿。第三日,孟珏向刘询要回了辞呈。
之后,长安城内的商铺不几日就会关门一家,或倒闭一家。
刘询每次收到何小七的密报,总是无甚喜怒,何小七却是每奏一次,就心寒一次,这些关门的商铺全是刘询已经知道的,孟珏这样做,究竟是向刘询示弱,还是讥讽刘询?孟珏又是如何知道他已经查出这些商铺的?
等何小七名单上的商铺倒闭得差不多时,一日,孟珏给刘奭上完课,微笑着对他说:“这些年,我能教给殿下的东西已经全部教完。”
刘奭听后,手慢慢地蜷到了一起,力持镇静地问:“太傅也要离开了吗?”
孟珏没有回答,只微笑着说:“你的父皇与你性格不同,政见亦不同,你日后不要当面顶撞他,他虽然待你与其他皇子不同,可天底下最善变的是人心。”
刘奭抿着唇,倔强地说:“我不怕他!”
孟珏未再多说,起身要走,刘奭站起来想去送他,孟珏道:“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不必相送了。”
刘奭虽贵为太子,可自小跟随孟珏,见他的时间远远多过父皇,对他有仰慕、有尊敬、有信任,还有畏惧。听到他的拒绝,只能停下来,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孟珏背影。
待孟珏的身影消失后,他正要转身进屋,却发现孟珏惯配的玉珏遗落在地上,连忙捡起,去追孟珏。
孟珏快到前殿时,看到刘询一身便袍,负手而立,观河赏景,恰恰挡住了他的路。
孟珏过去行礼,“陛下。”
刘询抬手让他起来,却又一句话不说,孟珏也微笑地静站着。有宫女经过,看到他们忙上来行礼,袖带轻扬间,隐隐的清香。
刘询恍惚了一瞬,问道:“淋池的低光荷开了?”橙儿低着头应道:“是!这几日花开得正好,太皇太后娘娘赏赐了奴婢两株荷花。”刘询沉默着不说话,一会儿后,挥了挥手,让橙儿退下。
不远处,沧河的水声滔滔。刘询对孟珏说:“这些年,我是孤家寡人,你怎么也形单影只呢?”孟珏微笑着说:“陛下有后宫佳丽,还有儿子,怎么能算孤家寡人?”
刘询没什么表情地问:“你对广陵王怎么想?”
孟珏淡淡说:“一个庸才,不足为虑。”
刘询点了点头,正是他所想,这种人留着,是百好无一坏。
孟珏却又紧接着问:“臣记得他喜欢驯养桀犬,不知道现在还养吗?”
刘询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深盯了眼孟珏,孟珏却是淡淡笑着,好似什么都没说。
好半晌后,刘询淡声问:“你我毕竟相交一场,你还有什么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吗?朕可以替你完成。”
孟珏笑:“我这人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刘询也笑:“那你去吧!”
孟珏微欠了下身子告退,不过未从正路走,而是快速地向沧河行去,刘询刚想出声叫住他,孟珏一面大步走,一面问:“你可还记得多年前的沧河冰面?你我联手的那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