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黛就这么杵着,绝望地看见高龙启那沾满血迹的右手缓缓抬起,伸出食指,朝自己指来。
!!!救命!!!
这么一指,纵然虞楚黛短期内吞掉两个以备不时之需的救心丸,都受不住。她腿一软,当即就要跪下给高龙启喊爸爸。
千钧一发之际,高龙启面色忽然大变。
他额上青筋虬曲暴突,眉头皱起,压住眼眸,片刻间脖颈上也青筋尽显,仿若恶鬼上身。
“快!传太医!陛下又犯病了!”
身旁的老太监嗓音尖利,扶住高龙启往后殿走去。
满宫殿的人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她们这群外来贡女。
好一会儿后,一位嬷嬷从后殿中出来,带着惠女们离开大殿,朝后宫走去。
北昭王宫占地广阔,宫殿无数,重峦叠嶂,内里地形复杂。一行人跟着嬷嬷七弯八绕,太阳燃尽最后一丝余晖时,才到了后宫范围,停了下来。
嬷嬷表情跟方才领路宦官一样,冷淡严肃,好似北昭王宫都统一培训过般。
她声音铿锵有力,道:“陛下不适,今日无暇受各位采女拜见。宫里人都称我为碧芳嬷嬷,我会负责诸位的住宿。天色渐黑,今日不能给各位小主细讲规矩,大家只要记住,北昭宫规森严,谨言慎行,一切听我安排就可。”
话音刚落,已有不满的声音。
站出之人为此次和亲公主,封号庆和,她质问道:“嬷嬷好厉害,从来只听说主子吩咐下人,没见过奴才安排主子,你们北昭宫规森严,就森严在奴大欺主吗?况且本宫为一国公主,竟然同婢女们一样只有采女位分。这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嬷嬷您擅自做主?”
碧芳嬷嬷冷冷瞥庆和公主一眼,道:“您是南惠国公主,关咱们北昭国何事?姜采女若是心有不满,改日可自行去跟陛下告我一状,但是现在,公主您不想将就,也只能将就。”
庆和想到方才大殿上的血腥景象,顿时心头一哽,高龙启那般疯癫嗜杀,现在还发了不知道什么病,她可不想此刻撞过去触霉头。
不着急,且等待来日。高龙启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她生得貌美,只要他见过她,必会喜欢上她。到时候她恩宠在身,再跟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算账。
见庆和偃旗息鼓,碧芳嬷嬷又继续安排事务。
主要是这批女子的住处。
按照宫规,妃嫔们的一切待遇都得严格遵从位分。如今惠女们的位分都是采女,因此得合住,不配单人单间。
碧芳嬷嬷此话一出,采女们又是低声絮絮,颇有微词,只是庆和出师不利犹在眼前,无人敢大声质问,只敢婉转提议。
虞楚黛心很累。
一路颠簸,今日还被高龙启拿暴力美学当了见面礼,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逍遥救心丸虽是珍贵良药,可她今日连吃两粒,已经超量,心脏闷闷的,格外难受。
而一群采女加上嬷嬷宫人们的心声,不绝于耳,好似上百只苍蝇在她耳边嗡个没完,她想努力克制下,嘿,苍蝇们钻进颅内,更赶不出去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采女加宫女,现在起码有三十多个女人,等十台戏唱完,她也该吵得魂魄离体了。
虞楚黛上前一步,喊道:“碧芳嬷嬷。”
碧芳嬷嬷看向她,眼神不善,本来加班就烦,又来个不懂事的出头鸟。
虞楚黛却道:“嬷嬷,我自愿住到此次安排的住所中最偏远陈旧之处,至于以后与谁同住,我都行,全凭嬷嬷您做主。劳烦嬷嬷可否先将我安排了?”
碧芳嬷嬷没料到虞楚黛会这么说,倒是个识时务的,便问了虞楚黛姓名,道:“既然虞采女愿意谦让,就先安排了,住在合欢苑。”说罢,她指了个小太监带虞楚黛过去。
庆和公主见此,很是来气,她不敢惹碧芳嬷嬷,可不怕这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冷笑一声,斥责道:“虞楚黛,你可真是好样的。大家都想据理力争,谋些体面。你倒好,卖乖卖巧,这般故作清高给谁看啊?”
虞楚黛知晓庆和公主在借她泄愤,还想引发众怒。她扭头问庆和公主:“公主您说得对,就算我故作清高吧。公主您要一起去吗?大家可以一起清高。”
“你——”
庆和公主被虞楚黛不按常理出牌的话噎住,合欢苑,连个正经宫殿都不算,一听就是个破院子。她在宫中长大,最明白宫殿位置对恩宠的影响,离皇帝太远的地方,皇帝压根想不起来,散步都走不到那里去。她只想打虞楚黛的脸,可不想真赌上前途搬去偏远之处,更不想同病秧子共处一室。
见庆和公主不再说话,虞楚黛背上药箱,拿着行李包袱,跟随小太监前往合欢苑。
身后众女继续叽叽歪歪,讨价还价,哪怕合住定下,同谁当室友恐怕又得来几场大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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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路小太监自称小寿子,走在前方,见虞楚黛若弱柳扶风,便主动将她手中的包袱拿了过去。虞楚黛拿出个银锞子递给小寿子,他笑逐颜开,话也多了起来,殷勤介绍起后宫中的事。
北昭后宫等级森严繁琐。
皇后之下设有皇贵妃一位,贵妃二位,妃四位,贵嫔六位。嫔、婕妤、贵人各九名,美人和才人各二十七名,御女八十一名,最低等的采女则不设数量限制。
而如今,宫里最多的就是采女。她们这些南惠女子都是采女,之前通过选秀入宫的几批女子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