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梁,未行几日,刘元等人便入了河内郡。不同于砀郡,河内郡驰道通达,所谓的驰道,便是用土夯实的宽阔平坦的泥道。到了秋季,凉风已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倒是令人感到丝丝寒意。幸好提前准备了斗笠蓑衣,衙役与壮丁们这才没有淋湿。不过,服徭役的囚犯们却没有这般幸运了,雨不大,却一直不停,囚犯们衣着单薄,淋雨之后,难免啧啧发抖。
行走在驰道上,因风雨阻拦,整个队伍倒是缓慢了许多,好在驰道平整,没有山路那般崎岖。“曹大哥,先休整一下吧。”刘元仰头望着天,见一直阴沉,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他对曹参说道,“徭役们雨中不便,还是先避一避吧。”
“也好。”曹参见众囚犯如落汤鸡一般,也点头应下。随后整个队伍便在路边的树林躲避雨水,有了枝叶遮挡,囚犯们这才舒服了许多。“刘小弟,来喝口米酒暖暖身子。”曹参递过一个竹筒做的酒壶,咧嘴一笑。
这米酒乃是经过县城所买,曹参也是个爱酒之人。刘元接过竹筒,仰头灌了一口,身上也是有了一些暖意,他说道:“曹大哥可莫怪元喝完之。”
“你呀又在打趣你曹大哥,便都送于刘小弟了。”曹参大手一挥,十分爽朗的哈哈一笑,这段时日下来,他与刘元的关系更加的紧密,二人也是时不时的相互打趣几句。
“元就不客气了。”刘元颔首一笑,他又找来大牛,道:“你也喝一口暖暖身子,剩下的都送给夏侯大哥。”
大牛嘿嘿一笑,他馋着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生怕洒露出一滴,这般憨厚模样,也让刘元和曹参不由一笑。“行了,快去吧。你若想喝,下次路过县城,元哥帮你买一壶。”见大牛转身离去,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开口再道:“另外,再点些篝火,让徭役们也暖一下身子,这下雨天,可莫要得病。”
“放心吧元哥,交给俺大牛了。”大牛点头停下,而后他将米酒交于了夏侯婴,自己则带几人砍伐了一些木柴。雨不大,再加上树林的遮挡,木柴虽有些潮湿,但大牛还是费了些力气将篝火点燃。有了木火的烘烤,囚犯们也都围坐在一起,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趁此,刘元又让人烧了些热水,随后将干粮分发下去,囚犯们也算饱食了一顿。饭后,雨依旧,曹参面色上有些凝重,他低沉的说道:“不可久留,我看还是上路吧。”
刘元也颔首赞同,押送徭役事大,不可因雨天而久滞,他沉声说道:“便依曹大哥所言,这稍作休整,囚犯们脸色也好了许多,此时正谊赶路。”
听闻继续赶路,囚犯们自然口中抱怨,不过在衙役们的催促下,他们也只能起身冒雨再次前行。驰道也在雨水的冲击下有些泥泞,路很滑,不时有囚犯倒地。刘元走在最后,这样的天气令人堪忧,好在刘季几人也没有趁机作乱。到了傍晚,天色渐暗,雨在下,衙役和壮丁们也感到了疲倦。刘元和曹参都是愁眉苦脸,晚上留宿何处,至今还没有着落。
正犯愁间,前方一女子撑伞而来,女子没有粉黛装饰,朴素至极,却又面色沉稳。见女子停在面前,刘元微微拱手,沉声说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这女子盯着刘元静静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刘季低沉一叹。女子还礼之后,说道:“众人路远而来,怕是雨寒疲惫,小女子已命人在前方搭建了草棚,可供众位歇息。”
刘元和曹参对视一眼,都暗道这女子是谁,又如何知晓他们?刘元含笑说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温县许负。”原来这女子正是那日夜观天象之人,她看向刘元,说话竟有了些恭敬。
许负何许人也?刘元细细一想,心中也是大惊,这许负不正是后世那断定薄姬当生天子之人吗?刘元目光闪烁,这许负的相人之术乃学自黄石公,此刻许负来此莫非是早已卜卦到?刘元摇了摇头,这黄老之术玄而又玄,他自然也是小心应付的说道:“原来是许小姐。”
“您若得空,还请到温县一叙。”许负略有深意的说道。
刘元点了点头,沉声再道:“日后元定去叨扰。”
许负也是颔首,临走前,她又回身看了一眼刘季,不知是为何,她也是惋惜不已。
“温县许负?”曹参这时才上前低声道,“此女如此稳重,当真是难得。”
这许负曾被始皇帝夸赞赏赐,又得黄石公之学,别看年纪尚轻,却也阅人无数,自然沉稳大方。刘元心下有些凝重,许负今日之意让他猜测不透,尤其是那临走前看向刘季的眼神,更是令他担忧。然而,刘元却始终不曾注意到,许负对他的恭敬。“曹大哥,走吧,先去前面草棚避雨过夜吧。”
“嗯,也好,多亏了这许负,否则我等今夜还无处休息了。”曹参颔首笑道,“走吧。”
进了草棚,虽不能遮风,但好歹不用淋雨了,刘元还发现,这许负竟已让人在棚内留下了温热的饭菜,当真是准备的齐全。不过,不管许负此举是何意,刘元也都无惧,在这秦末,他自问要比许负知道的更多。
晚饭之后,众囚犯也都休息了,大牛执意守夜,刘元也得以好好睡上一觉。而在这夜色下,周勃也终于赶到了谯县,夏侯家族乃是大族,他进城之后,稍稍吃了点东西,便打听到了夏侯家之地。夏侯家的院落甚大,乃在谯县城北,周勃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乃是一仆役,他说明来意后,仆役遂将他请入了家中。
到了厅堂,尚未落座,便听到一声冷哼,“这不孝子还敢写信回家,真是我夏侯家的耻辱。”
周勃闻声看去,一位花白的老者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