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快,手就快,是个好苗子,旧社会教人技艺,真碰上好苗子舍不得放手,上赶着也教,把徒弟养在身边带着,为的就是传承,能把技艺传承下去,不能在自己这一辈断了。
孤独了大半辈子,现在老谭觉得这个小李子属于是多少年也见不着一个的那种好苗子,就是不给学费,倒贴学费,追着撵着也得教给他,不然怕哪天一口气闷过去,老辈儿传下的玩意儿就失传了。
老谭佝偻着身子坐在马扎上,嘬了口旱烟,说:“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来来,吃饭,我吃上这口热乎饭可不易哩,你光会练还不行,得会吃,这会吃的人能练好……”
吃完饭老谭坐在堂屋八仙桌边上,让李锐重新磕了三个头,给一幅师爷画像上了三炷香,令李锐奇怪的是,这位祖师爷画像是个背影。
磕完头李锐又改口了:“额,那个,老谭,咱们这门把式叫什么?”
“没名儿,心意拳是偷了人家山西心意门的,这呼吸法又叫呼吸功,这才是你师爷传下来的,现在教你,叫传艺,你学东西,叫学艺,技艺的艺。”
老谭说着在在地上比划了个繁体“艺”字。
“咱们祖师爷是谁?”
“咱爷们从前只传了两代,你是第三代。”
李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谭,那我师爷哪去了?”
“死了。”
这次李锐憋了半个小时,然后又蹦出一句:“怎么死的?”
“炸弹炸死的!”
这回没话了,脑洞有点大,李锐老老实实站着桩步练了一下午呼吸功。
李锐回家吃饭的时候跟王彩云说:“妈,老谭跟我说要教我学艺,就是古代老师收徒弟那种……”
王彩云听了放下筷子问:“他还会这个?”她下意识以为老谭要教李锐学周易。
李锐点点头。
因为算命先生在农村地位颇高,基于技多不压身的原则,王彩云一拍桌子,把李锐吓得一哆嗦,说:“儿啊,恁爹整天说秀才学医,如快刀杀鸡,你都上高中了,有学问了,学这个周易我看行。”
“你看老谭整天大吃大喝,他又不种地又不干活的,钱都是哪来的?肯定是靠算命挣的钱,学了这个你这辈子不愁了。你看他还给葛寡妇买了多少衣裳?呸!真不要脸!”
“你跟他学周易行,不能跟他学坏了,我儿明日(将来)还得上大学哩,找对象最起码得找个大学生!”
李锐撇撇嘴想反驳是学武艺不是学周易,听见后面的话,心想还是算了,不然指不定又牵扯出来什么话题。
虽然王彩云基于后山村大众舆论视角非常鄙视老谭和葛寡妇搞破鞋,但是拜师学艺在旧时那是终身大事,关乎到一个人一辈子的饭碗,师父要负责徒弟的衣食住行甚至成家立业,所以还是有些重视,专门捉了两只鸡,买了两条鱼,让李锐给老谭送去,李锐不得已又给老谭交了点学费。
假期这几天李锐只感觉时间过得非常快,除了抽空在诺基亚6600手机上面操作淘宝和1688的订单代发单以外,其他时间都待在老谭家里,老谭教的东西,练了之后身体变化大,有时被自己吓到了,但老头相当淡定,大部分时候说两句话就打发了,有时给李锐身上这里拍拍那里打打似乎很满意。
李锐不知道的是,自从母亲王彩云得知李锐要学易(艺)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后山村不知道哪股风刮出来的,说老谭会算命,慢慢的有人牛走丢了找他掐算掐算去向;有姑娘相亲拿捏不定主意,找他掐算掐算姻缘合不合。老谭每次阴阳水火五行八卦地鬼扯一气,竟然大家觉得十句得有六七句是准的,附近几个村也传开了。
等日后李锐听说这件事时,老谭竟已经有了一些名声,在李锐上学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还挣了不少外快,一咬牙给李锐家门口的懒汉市买了两幅青石桌凳,村里的张二棍开着手扶拖拉机去拉回来的,于是金山村的懒汉们打牌更起劲了,王彩云也给添了个彩头,从家里扯了一根电线挂到树上,装上一只带罩的灯泡,大家都说要给李锐家赞助电费,王彩云摆摆手说:“这点钱俺家还出不起了?恁玩恁的牌,俺就想看热闹的。”不仅树底下安了灯泡,还把19寸的彩电搬到小卖铺门外。
后来李锐家门前这一块空地临着村东边的大路和村里主街,俨然成了村民活动广场,每天晚上村里的汉子、妇女吃完饭都要来小卖铺门口溜一圈,拉拉呱,看看电视,孩子们围着大树跑来跑去,一直到差不多晚上十一点才散场,让李锐家的小卖铺生意无形中好了很多。李锐根本没想到母亲作为一个农村妇女从06年就有了粉丝经济这种想法,还培育上用户群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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