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雷鸣时,再想抽身就晚了,因为这种低频次高烈度的震荡只有接上手才能听到,或者叫体会到,有时它甚至是一种触觉,一种搭手之后大脑对震动产生的错觉反应,而非真实的声音。
刹那间。
李锐不退反进,脚踏中门,一挂即靠,陈平被李锐两手控住持刀一手,猛地拉过来几寸,右手被控,抽身不及,重心已失。
但螳螂拳还有后手,平时打沙袋打木桩从不带手套,打完有专用药水泡手,指骨硬度高到可以手撕血肉。
螳螂拳以手快着称,陈平变招也是奇快,右手假意和李锐较劲,落空的左手捏指成刀,回勾对方颈旁大动脉。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拨草见蛇,枪响蛇死,看的就是谁利索通透!
李锐一肩撞进陈平怀里,惊似炸雷,让他刁钻毒辣的叨手再一次失去作用,明显能感觉到肩膀顶进去了,但被陈平猛吸一口气,气灌胸膛挡了一下,这是外家横练功夫的应急法子。
而李锐身体尚未伸展到极限,打上就打透,打倒还嫌慢,讲究一个冷脆快透,硬打硬进。
嘭!
一声炸响!
李锐后腿蹬直,脚跟与脊椎直至头顶百会穴挣成一条直线,似能听到铮铮有声,筋骨齐鸣,丹田前滚,像大锤砸钉,砸得肩膀再次加速顶进,连额头都轰在陈平下巴上。
胸腔短促间塌陷到一定程度后,陈平的身体向后飞去,直接噗通撞倒扑过来的顾大龙,俩人分别翻了个跟头。
日本第一剑客宫本武藏一生未尝一败,他在大小几十次决斗中,每至较力处,以肩撞之无往不利,那些成名已久的剑客被他撞得筋断骨折,而围观人群却难以看透如此威力,觉得似乎决斗双方晃了几下,一方就忽然吐血。
足见撞肩在贴身缠斗中既冷又脆又猛,动作幅度可以很小很隐蔽,杀伤性却极强,八极拳和心意拳中都有撞肩练法,一个叫贴山靠,一个叫六合大撞。
这个撞肩与顶肘配合起来会更犀利,但打法上来说是来得及就顶,来不及就直接撞,甚至来不及撞肩,一抖胯屁股都能把人拱出去。
前面的过招对于李锐和陈平来说,似乎时间流速放缓,一招一式在他们的脑子里清晰又漫长,旧社会时常有比武,这种刻进精神深处的记忆会伴随拳师一生。
但对于后面的顾大龙来说,整个过程只有几秒,他正低头抱怨着什么,抬头就看到一个人跑到李锐背后欲下黑手。
“这人是来堵小李子的!”这个念头刚刚从心里升起,背对着他的这个人忽然飞起向他撞过来。
陈平大脑先是空白了一刹,滚到地上才恢复清明,一骨碌翻身,盯住李锐眼神雪亮,双手撑地爬起来时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污,拿领口擦去,却又吐出一口,溅到地上,他没感觉到痛,胸口只有大片的麻木,喉头血沫带着丝丝腥甜。
李锐刚刚有点用力过猛,虽然把人生生打飞了,但自己也因为瞬间血液流速加快给心脏造成很大压力,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有点腿软,现在全凭一口精气神撑住。
忽然觉得胳膊上有水,黏黏的,余光一瞥才知道自己刚才虽然右肩撞了进去,左肩却也撞到对方刀尖上,大概刺进三公分多,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竟然没感觉到疼。
这是李锐师从老谭以来遇到最棘手的一个对手,一个不察这刀尖有可能扎进心脏里,他现在只感到一阵后怕。
李锐看到陈平站起来,妈的,不死不休?心里一股火气压过惧意,手一摸,从兜里掏出一对铜质指虎,上面几道凹槽正是硬撼魏三儿时留下的。
顾大龙被撞得七荤八素,也从后面爬起来,一眼瞥见了陈平手里的刀,李锐刚想提醒他去喊人,结果这家伙……
“快跑!嘿——哎吆!”
顾大龙要去抱住前面这人,让李锐先跑,哪知两手刚合抱,被陈平一翻肘,顶在左边下颌骨上,头部遭到重击,猛地向右瘫倒,而陈平头都没回,双眼如电一直盯着李锐,目光中残忍、兴奋、惊讶、忌惮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