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亭子里,流苏为在座的三人奉上香茗。
容栀提起茶壶想要斟茶,却被身旁的谢沉舟无声接过。她微微一怔,但很快神色如常,并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礼貌伸手向姚肃示意道:“姚伯伯,请用。”
姚肃依言抿了一口茶水,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赞叹不已:“此茶口感醇厚,香气四溢,绝非普通茶叶所能比拟。嗯……似乎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药香?”
容栀轻声解释道:“确实如此,我特意加入了一些山参叶。这种搭配尤其适合春夏之交饮用,可以调养身心。”
姚肃不禁长叹一声,感慨道:“县主真是才智非凡啊!竟能想到如此精妙的巧思,实在令人钦佩,老头子我啊自愧不如。”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细细品味了几口,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尽管姚肃发丝皆已花白,但一袭白袍随风飘拂,竟也有些超凡脱俗、飘逸出尘之态。
容栀微微挺直了腰身,手指在桌面随意敲击了数下。此人如此大费周章,其所提出的合作条件恐怕难以宽厚。
“您今日前来寻我,只是为了喝茶么?”
“县主聪慧。”姚肃嘴角扯开一抹笑容,看似不经意间瞥向静静坐在一侧的谢沉舟,“悬镜阁……”
他刻意拉长音调,在等待谢沉舟投来警示的目光。然而谢沉舟全当充耳不闻,嘴角笑意不减,垂眸安静地端坐着。
“县主应该也是清楚的,我们商队可是陇西最为顶尖的存在,就连现今声名远扬的悬镜阁医馆,那也与我们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容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姚肃抚了抚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小娘子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丝毫不见焦急之色。
真不知殿下此前为何频频催促于他。传信之雀鸟,已来复数回。
“现今商队对明和药铺颇为看好,期待能与沂州结下善缘。不知县主意下如何?”陇西商队首领亲自登门商谈此事,除悬镜阁外,她实乃首屈一指。
思及此,姚肃心中更添把握,面上笑容亦不自觉放大些许。
容栀嘴角微扬,浅笑开来,并未直接回应他,而是将话题抛回:“姚伯伯难道不知?市井流言纷纷,皆传齐三爷乃镇南侯府所派之人加害。”
阿爹言他未做,那她自是相信。真凶实为江都谢氏,现今局势乃江都蓄意污蔑。然即便姚肃与齐老三有隙,镇南侯府此举亦无疑是打了陇西商队的脸。
姚肃脸上闪过一丝惊谔之色,不过须臾便恢复镇定道:“商人,自然以利为重。”
他满不在意地挥挥手,轻嗤一声:“齐老三既已长眠地下,此事便无需再提。”
如此能屈能伸,着实不负陇西最大商队之名。容栀心底暗自斟酌一番,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还请您先说说商队的具体要求,我会慎重考虑合作之事。”
姚肃不语,却是低头理了理衣衫上不小心压出的褶皱。将袍子整理妥当后,才缓缓说道:“也并没什么特别条件,只望镇南侯日后行个方便,对陇西商队的商税减免三成。”
三成?容栀手指动了动,心中不禁冷笑。好大的口气,陇西每年与清河郡贸易频繁,每笔减免三成,那便是少了供应军队一月的粮草。
容栀张了张口,心中思忖着该怎么拒绝姚肃,目光却不经意间触到身旁正襟危坐的人身上。不如……听听他的意见。
她轻声问道:“郎君觉得如何?”
“依我之见,姚首领所提出的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他整个人笼罩在灯笼暖光下,嗓音柔和得不像话。
姚肃听得后牙直痒痒,这还是他认识悬镜阁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殿下吗?
谢沉舟所言倒与容栀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嗓子有些干涩,容栀想润润喉,指尖却触摸到微凉的茶盏,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继续追问道:“哦?何以见得?”
谢沉舟瞥见她有些干裂的唇瓣,不紧不慢地为她换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才回答道:“以陇西商队庞大的贸易规模来看,减免三成的费用已经足以让县主自行组建一支全新的队伍了。”
容栀对他这番话极为满意,似笑非笑地将眼神回抛给姚肃,其态度不言而喻——谢沉舟所言就是她的意思。
姚肃冷哼一声,心中颇为不快。谈判进展本就不顺,殿下可真不厚道,明明是谢沉舟叫他跟容栀提出三成商税的要求,此刻却在又县主面前佯装良善,与他唱反调。
他姚肃可算不得悬镜阁的人。
姚肃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县主可想好了?你要的半夏唯有陇西方能量产,我等若不助你运输,碧泉山上的存货怕是撑不了多久。”
容栀早知他会拿半夏做谈判筹码,然而,她丝毫不在意道:“姚伯伯怕是弄错了,半夏的确唯有陇西才有。可这并非商队所产,以我镇南侯府的实力,如谢郎所言,组建一支自家商队易如反掌。”
“有自家商队自是不难。然整个陇西,我等皆有举足轻重之地位,你的商队欲购得半夏,也多了些阻力。”姚肃紧盯着容栀,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
容栀淡笑一声,不徐不缓地补充道:“我同样也有办法,让陇西商队彻底消失于沂州的市场。”
在猜到陇西商队会来找她之前,她便已想好应对之策。现今主动权在她手中,陇西有求于她,她自可端起架子。反正早已与陇西翻过脸,她也不在乎再闹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