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即在眼前,今夜不是他死,即是我亡……”
李盛怀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长嘘短叹。
良久,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向石台,坐在柱头下面,徐徐张开双手。
“来吧……”
霎那间,飞沙走石,叶荡如海。一具具木人力士从树林里走出来,密密麻麻的爬满台上台下。
撒豆成兵。
……
东院。
风声呼啸,灯摇如鬼火。
五花婆婆坐在灯下,颤抖着双手伸向胸口,尖利的指甲划破皮肉,沿着翻滚的血肉往内探,待手指触及了肋骨,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猛地向左右一扩。
“哗啦啦……”
胸膛大开,血水激射,红光乍然一闪,一物脱胸而出,盘旋于灯上,细细一观,此物约有拇指大小,头似蜈蚣,身若蚕虫,背生长毛若翼,足有八爪似蛛,两点红光嵌额前,嘴里咀嚼有声。
“吱,吱吱……”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屋外是凄风冷夜,屋内是胸膛奔血的鬼婆,再凭空多出这么一个怪物,端的使人毛骨悚然。
这怪物名唤奔雷血煞盅,是五花婆婆的本命心盅,养盅人刚一出生,便需将虫卵和水吞下,以本命心血与各种药物温养数十年。大成之后,水火不侵,刀兵难伤,攻敌之时,只见一道长虹若奔雷,一入人体,瞬间便将心脏脾肺肾吞个精光,只留一张人皮。
“乖儿,来,来……”
五花婆婆按着左右胸膛往中一挤,血水浆流如糊,她却连眉头也不皱,抓起盘中针线,胡乱一阵穿,裂着嘴巴轻轻唤。
“叽……”
离虹奔闪,那怪物已从五花婆婆的嘴里钻了进去,五花婆婆胸膛不住蠕动,赶紧从袖子里摸出几样毒虫往嘴里一塞,边嚼边道:“暂且先食这些,稍后有美味,若是吃了他,怕是连你也要凝煞。到得那时,天下间,还有什么地方,是老婆子不可以去的?!”
说话间,院外突地传来一阵嬉笑。
“格老子,尤那鸠婆,现在发狠有屁用,且留些力气以待稍后吧!到时,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反丢了性命!哈哈哈……”
“邙山小鬼,老身给你爹几分面子,却非怕了你!若是再敢言语无状,老身今夜先送你去见你爹!”
五花婆婆脸色一变,宽袖一挥,身形已起,轻飘飘的飞出窗。
屋外,漆黑如墨。
红肚兜小屁孩坐在槐树丫上,晃荡着胖乎乎的小脚,见五花婆婆飞出来,裂嘴一笑:“格老子,老鸠婆火气恁大,你那只奔雷血煞盅的确厉害,但想要老子的命,怕是还欠些火侯!”说着,不待五花婆婆炸毛,又道:“都出来吧,大家在同一条船上做生意,总得事先把收益说清楚。”
“说得也是,话糙理不糙。”
张宗越走出来,不丁不八的站在树下,淡然道:“张某前来,只为一物……”
红肚兜神情立马一变,跳下树来,喝道:“老子不管你们要啥,老子要那个葫芦!”说着,双手扬起,意欲振动腕上的铃铛。
“嘿嘿……”
张宗越冷冷一笑,头上剑簪嗡响如嘀,一道光晕荡开,踏前一步,冷声道:“贫道非是盗贼,要那葫芦何用?贫道此番前来,乃是为追回师门之物,若是诸位敢于横加暗夺,即是与我正一教为敌!”
红肚兜翻了个白眼,心中却也忌他几分,说道:“格老子,不与我争便好!”
五花婆婆冷笑:“邙山小鬼,你想为邙山鬼君夺那葫芦!卖鬼君的面子,老身便让你一头,老身只要那一身骨肉!”
“很好,秃头老和尚呢,你又所为何来?”红肚兜回头向黑暗里看去。
玄明和尚站在暗处,一对长眉在风中飘来荡去,听见红肚兜问他,眉毛跳了跳,慢步走到众人面前,深深合了一什,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