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骁卫统领沈阔倒是个直性子,一见到卫听澜和高邈,头一句便问起了遇刺一事。听说刺客的尸体已全被阳羽营带走,沈阔果然变了脸色。
“沈统领为何神色有异?”卫听澜故作不解,“我看阳羽营的大人们有心查案,想着那些尸体或许是个线索,便给了他们。可是此举不妥?”
“确实不妥……不过这也怪不得郎君。”沈阔也没同他们藏着掖着,“依圣上的意思,此事该由大理寺和左骁卫联手缉查。阳羽营……恕我直言,阳羽营中贪腐之风极盛,这次他们搜山,恐要借机敛财,甚至敲诈普通的过路百姓。”
如今尸体在高凭鹗手里,阳羽营就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搅和进此事。这些兵痞惯会贪功冒赏,得叫人去敲打敲打,让他们醒醒脑子,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容不得人在里头浑水摸鱼。
沈阔面色凝重,即刻吩咐了人前往阳羽营交涉,回头看见卫听澜孤零零地站着出神,不禁有些怜悯。
那些刺客是冲着要这少年的命来的,可澧京恐怕没人想要为他讨个公道,不是隔岸观火,就是想着趁机捞功了。
几个太医为高邈看了诊,见那伤口包扎得妥帖精妙,用的药也无可指摘,得知是一个雁安的乡野大夫做的,一时起了胜负心,都去找方未艾研讨清毒之法。结果没和方未艾说上几句话,太医们凑着头嘀嘀咕咕,自己先争执了起来。
沈阔顺耳听了几句,眼看着他们要扯对方胡子动起手来,忙上前劝道:“老大人们各具慧眼,一时解不出来便放一放,莫要起争执。”
“那不成,不成!”一个白须老太医摆着手,咳道,“我们奉皇命而来,不能闲着不做事!”
带伤的将士们全被军医和方未艾包扎好了,没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眼下就差这一个中了毒的,绝不能放过!
沈阔常年行走宫中,自是了解这几个太医的性子,他委婉道:“不如老大人也抽空替卫郎君瞧一瞧,我看他脸色差得很。圣上不也叮嘱了,要照看好他么?”
毕竟从寿宁侯世子送回来的急报看,卫听澜可是受了大惊吓,站都站不住了。
几个太医目光如炬地朝不远处的年轻人看去,那白须的老太医捋了捋胡子,瞪眼道:“我看他好得很。”
“老李年纪大了,眼神怕是不好使了。”另一个太医抢白道,“我看那小郎君情志不舒,气郁失畅,要补补!”
几人谁也不服谁地互相对视几眼,呼啦啦冲着卫听澜一拥而上,争着给他诊脉去了。
沈阔失笑摇头,刚要转身离去,目光却忽然被搁在药箱上的一枚箭矢吸引了。方才太医们围着讨论的,似乎就是这枚箭矢。
方未艾看他驻足凝视,疑惑道:“沈统领可是认得此箭?”
“噢,不认得。”沈阔抽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箭的样式有些稀奇罢了。”
方未艾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再多问。
入京那日,难得是晴天。雪落了几日,满城砖瓦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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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还有小半月,沿街店铺就已参差地挂起了灯笼,街市上到处都是推车提篮的商贩,空气里充斥着肉食果品的香气,孩童追着卖竹马小鼓各色玩具的小贩跑。
卫听澜牵着祝予怀借他的马,站在澧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出神。
这般热闹,比朔西的年市要热闹得多了,可他身在其中,却感受不到烟火气,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诞感。好像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方未艾及祝府护卫刚进城,便辞别他们往祝府而去,沈阔把卫听澜送到府门前,也带人回宫复命去了。
高邈麾下的士兵驻扎在京畿,预备年后启程返回朔西,因而和卫听澜一同进京的,只有他兄长从玄晖营调出来的十余人,加一个毒素未清的高邈。
卫听澜站着不动,于思训等人在后头也就不好擅动,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搬卸行李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