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星级酒店离学校不远,就一公里左右,透过窗户,还能看见校园里高高的钟楼。
陈知遇脱了外套和鞋,走过来把窗户打开透气。
苏南往旁边一让,低声说:“……您能送我去赶一场面试吗?”
陈知遇动作一顿,瞥下目光,紧盯着她。
“年薪多少万的工作,这么值得你轻伤不下火线?”
他生气的时候,句句带刺,以前没和他在一起,她不往心里去,再刻薄的话,也都是风过树林了无痕迹。
现在不一样,这话利刃似的,一下戳中她的软肋。
“多少万的工作,您都瞧不上,可我不一样……您什么都不懂。”
陈知遇冷笑一声,“我不懂?你那点儿自尊心就那么重要,受不得我一点庇护?”
苏南声音发颤,“您的庇护就是找来那么多人,前前后后地陪我演一出戏吗?您何必费这个事,直接按月往我卡里打钱不更省事?”
陈知遇去摸口袋,才想起那包烟早被自己捏烂丢进候诊室的垃圾桶里去了。
大十岁有什么用,吵起架来阅历理智一点用都派不上。
“你就这么想我的?”
苏南手指缠住了窗帘一角,脸上没一点血色,“……你不相信凭我自己的本事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那你相信过我吗,苏南,”他低头瞧着她,眼神里是她前所未见的冷硬,“你瞒了我多少事?我等你主动来跟我说,你动过告诉我的念头吗?嗯?”
苏南咬着唇。
“你能力我一清二楚,进这公司绰绰有余。我能直接举荐你进去,就怕你觉得是从我这儿走了后门,所以才劳动这么多人。面试这套流程我不清楚?全他妈浪费时间瞎扯淡!”
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脏话。
“苏南,你家里什么样我一清二楚,我要是在乎这个,一开始就不搭理你。把你留我身边是想让你过得愉快自由,不是让你瞻前顾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依靠我就那么让你难受?”
水雾一层一层漫上来,眼里陈知遇的身影朦胧。
他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腕子,“当时就该强迫你来读博,你这人就是欠收拾!”
“那我毕不了业……”
陈知遇没好气:“论文我替你写,成了吗?”
“陈老师,”苏南抬头看着他,眼里泛着水光,但始终没落下来,“……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偶然发现的地方……爱一个人的时候,想要把最好的都留给对方。我想让你看见的,是一个优秀而明亮的苏南,而不是……”
不是那些紧跟在她身后的灰色的影子,不是在她瘠薄的人生里游荡了二十四年的寒风。
不是敏感怯懦。
不是仓皇落败。
爱一个人,只想给他春天的细雨,不要恼人的尘沙;夏天的绿荫和第一口西瓜,不要伏暑炎热;只要光明和温暖,凄风苦雨明刀暗箭,都挡在身后。
可是,她常常苦恼于自己的贫瘠匮乏,数点自己寒碜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是可以给他的呢?
“我大你十岁,病痛肯定先找上我。以后我躺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也抱着这想法,不要你照顾我?”陈知遇用力攥着她手腕,最初的怒火消了,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