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官府休沐,天气晴好,南州市舶司衙门后街上,市舶司副提举李龄的宅邸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诗会。
说起来,这些年李家实在是荣宠日盛,安国公李崇去年趁着立了新功的机会上书为自己的长子请封世子,朝廷不仅极快地封赏了,还将宗室的一位县主赐予安国公世子作继室。
历来市舶司提举一职的人选都是由宫中内侍把持,无一不是圣上身边的亲信人物,而李崇的胞弟李龄这几年在市舶司副提举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又岂只是“能吏”?
李龄喜好文墨,时常召集南州的仕宦名流一起聚会论诗,只不过这一阵子他的夫人盛宁县主初来泉州,整理家务,一时未能抽出空闲,盛宁县主是个爱热闹的,将家事理顺便广发请帖,邀请当地官宦名仕的家眷入府聚会。
唐家作为李家的姻亲,又是同城为官,自然也收到了诗会请帖。
若不是盛宁县主时常派遣太医来给二姑娘问脉,又特意在请帖上提到二姑娘,王氏真心不想带二姑娘出来参加诗会——哪怕丈夫几次三番的提起此事。
唐家一行人来到市舶司后街,这市舶司后街又被称为提举街,前头市舶司衙门,后头是市舶司提举石成的宅邸以及副提举李龄的宅邸。
李家朱漆大门上的兽首门环狰狞庄严,大门两侧不断有车轿到达,都是今日前来参加诗会的宾客。
与唐家同时到达的还有几户人家,有两家是和唐家同品级的官员,唐家在南州根基尚浅,而且又是此次诗会东道李家的亲戚,王氏不欲落人口舌,便主动相让,让那两家官眷先行,剩下的一户是本地有名的乡绅巨富,在身份上和唐家不能比,自是落在最后。
“曼春,冷不冷?”唐曼宁摸摸曼春的手炉,这两天正逢上倒春寒,这个季节又不好再点起火炉,因此一行女眷出门都揣了小手炉,搁在袖子里又香又暖。
曼春摇摇头,“今天穿得厚实,不冷,看,手指头都是热的。”
今日唐曼宁身着绣了团纹的大红色交衽衫子和银丝挑线裙,身上披了条蜜橙色的披帛,脸颊红润润的,远远的看着就觉得这小姑娘朝气蓬勃,曼春不想冲撞了姐姐的颜色,又因脸色苍白,上衣就选了银红色,绣狮子滚绣球,看上去也是个挺精神的小姑娘,两人都梳着分肖髻,头上插戴了金宝步摇和珠花。
王氏嘱咐大女儿唐曼宁道,“你们俩都老实些,今日里县主家男客多,不要单独到园子里去。”
“知道——母亲放心吧,”唐曼宁瞥了一眼妹妹,“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自从齐太医把曼春从鬼门关救回来,曼春又换了住处,王氏要把庶女舍去庵里做尼姑的事就在府里上下悄悄流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隐隐约约传到了外头,这让王氏很是恼火,却不好正大光明的查问流言出处。
王氏眼睛扫过曼春。
这些日子王氏不见曼春,今天来李家的路上对她也视而不见,曼春微微笑道,“母亲放心,我就跟着姐姐,不乱跑。”
王氏再次嘱咐大女儿,“你们大姑母今天要待客,必然忙得很,你们可不要瞎捣乱。”
唐曼宁瞪着凤目,“母亲真冤枉我了,女儿我哪一次不老老实实的?”
王氏微微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丈夫唐辎和长子唐松,见丈夫正和人说话,遂轻轻咳了一声。
唐松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挨着车轿小声问道,“母亲?”
王氏把自己的手炉送到窗口,“冷不冷?捂捂吧。”
唐松看了一眼父亲,把手炉推了回去,“不冷,您捂着吧。”
“今儿你得空看着你爹爹,能挡的就替他挡两杯。”
唐松就笑了,“要是遇上好酒,儿子可拦不住。”
王氏道,“你爹爹若是喝多了,就让你背他回去。”
“哎?母亲——”唐松苦了脸,还想挣扎一番,王氏却笑着放下了帘子。
唐曼宁搂着曼春小声说悄悄话,见母亲看她,唐曼宁忙坐直了,转转眼珠,对着曼春训道,“今儿你凡事都得听我的,不然闯了祸我可饶不了你,明白不?”
虽然在王氏身旁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姐姐的好意她不能不管,曼春乖乖巧巧的点点头,道,“知道啦,我都听姐姐的。”
“放心,有谁敢不识相,我收拾她!”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扑哧一笑。